眼杂,恐侯爷也顾他不及,未免有人对他下毒手,她得将他送走。
“是因为担心二房的人会对我不利吗?”
“不止是他们,如今的情况下,若是大皇子的人出手,那么想来侯爷也会将这笔账算到二房的头上,届时就当真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了。”
闻言,郑萧然却满不在乎的笑道,“那就让他们来吧,我在这等着他们。”
一听这话,云舒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郑萧然他……
是不是变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云舒神色稍显黯淡的对他说道,“老太君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她没有如她所言那般照顾好她,是她大意了。
“云舒,此事并不与你相关,是我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大哥,也同样没能保护祖母,就连娘亲也病病歪歪的。”
“郑萧然……”
“之前凤家的事情就是如此,我纵使有心也无力,如今事情再次重蹈覆辙,并不与旁人相干。”
不知为何,明明郑萧然说话的时候很是平静,可是云舒看着他满身伤痕的躺在榻上,身上的血迹晕湿了衣衫,她的心下就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好像一夕之间发生了改变,从原来毫无心机的爽朗少年变成了满腹心事的一个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云舒的错觉,她总觉得郑萧然如今这般模样,似乎是在心里做了某种决定。
“你打算做什么?”
“我如今重伤未癒,整个人形同死人一般,还能做得了什么!”从同意六殿下的这个计划开始,他就知道这是冒死一搏,既然能够洗脱身上的嫌疑,那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郑萧然,那些心机谋算的诡谲之事并不适合你,想必郑萧肃和老太君也并不希望你为他们做什么,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嗯,我晓得的。”
说完,郑萧然还好似怕云舒不相信似的,竟还勉强转头朝着她笑了笑。
可是云舒瞧着他憔悴的脸色和苍白的唇瓣,她的心下就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一直以来,郑萧然都活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从来不会去坑害任何人,更加不会对任何人使心机、耍手段。
如果可以的话,云舒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不要沾手那些阴暗的事情。
她出身地狱,身负血海深仇,有些事情没得选,可是他不一样,老太君的死她会为他们讨个公道,而他只要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明白,凤卿当日欣赏的郑萧然,是能够在疆场驰骋杀敌的英雄,而非是一个玩弄权术的幕僚,我已经没了征战沙场的资格,莫要连你也堕身在这阴暗诡谲的地狱之中。”
听闻云舒的话,郑萧然的眸光不觉一闪。
“我去同侯爷打声招呼,随后便送你到惠远寺去,大姐姐如今也在那,她也好照看你一二。”
话落,云舒便径自走出了房中。
而她没有见到的是,身后的郑萧然一脸高深莫测,眸中原本的澄明之色渐渐被黑暗所取代。
云舒寻到抚远侯的时候,却发现房中不止他一人,二老爷郑延也在场,正跪在他的脚边求着让他去救郑萧禾。
见状,云舒坐在房梁上冷冷的一笑,随后便静静的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直到郑延灰头土脸的离开这一处之后,她才终于现身。
“你这是……”看着云舒忽然从前而降,即便抚远侯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免一惊。
“云舒来此,是奉六殿下之命接二公子出去养伤的。”
“萧然?!”
“侯爷该不会觉得,侯府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里还适合二公子继续待下去吧?”
听出了云舒语气中的讽刺,抚远侯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可是如今他也没有心思去同她置气。
“你要带萧然去哪?”
“这侯爷就不必管了,总之是足够安全的地方。”
“本侯为何要信你?”
闻言,云舒唇角微勾,眼中似是带着无尽的嘲笑,“侯爷若不信我,方才事发的时候就不会迟迟没有下令拿下我了。”
按照当时的情况而言,老太君事发的房中只有她一个人在,就算暂时将她扣押起来也无妨,毕竟她只是一名婢女而已。
退一步来讲,就算她是六皇子府的婢女,可是当着郑柔的面,这也不算是驳了夜倾昱的颜面。
但是不管怎么说,抚远侯都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而是任由她与二房的人周旋,这般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看着云舒一脸看透他的模样,抚远侯不禁一时语塞,随后竟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半枚玉佩,是你放到萧禾身上的吧?”
“是。”
这件事情瞒得过别人,但怕是瞒不过抚远侯,她也无意费心去撒谎应对。
“可是老太太交给你的?”
“没错。”
虽然抚远侯事先已经猜到了会是这般结果,可是此刻听到云舒如此干脆肯定的回答,他的心下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没有想到娘亲居然如此信任这丫头,倒是令他大感意外。
瞧着抚远侯的神色似是有些动容,云舒却挑眉问道,“云舒已经解答了侯爷心中的疑惑,那不知我可否能将郑萧然带走了?”
“有劳。”
云舒转身欲走之际,她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又对抚远侯说了一句,“侯府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侯爷也该吸取教训才是,再这般当断不断,怕是就连郑萧然都会被折腾进去,郑萧禾的结局已经注定,侯爷若是不知好歹的做好人,怕是就会坏了大事了。”
话落,云舒方才彻底的离开侯府。
抚远侯听闻她的这句话,眉头却不禁紧紧的皱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而就在云舒带着郑萧然离开侯府不久,抚远侯便听小厮来报,说是那木匠周顺的媳妇忽然去了京兆府报官,直言那周顺是刻意泼脏水给郑萧然身边的双瑞,人早就被他给杀了,尸体就藏在他们家的地炕里。
这个消息一出来,丰鄰城中方才被压下去的流言顿时便又吵得喧嚣尘上。
方庭盛带着人去检查尸首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脖颈处被斧头砍了一下,整张脸都已经被灼烧熏烤的不成样子,实在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双瑞。
不过后来经过双瑞爹娘的确认,最终通过那人左手食指上断了一半的指甲确定,那人就是他们的儿子无疑。
事到如今,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郑萧然就是被冤枉的。
可是随即就有了新的问题,是谁陷害了郑萧然?
就在方庭盛为此纠结苦闷的时候,却不想双瑞的父母无意间透露出,双瑞有几日与三公子郑萧禾走的极近。
有了这句话,可是乐坏了方庭盛。
如此一来,他便终于有了行动的理由,借此机会搜查二房的院子,指不定就能发现些什么要紧的事情。
也不知是连老天爷都在帮着方庭盛还是如何,这一搜查,竟当真被他查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之前京兆府的人曾在郑萧然的院中搜出一些硫磺块,可是周顺买的却是一些硫磺粉,这才令人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儿,但是如今在郑萧禾院中搜出的却恰好是分量对得上的硫磺粉,当真是半点都抵赖不得的。
将证人和证物都移交刑部之后,方庭盛便再不过问侯府的事情。
此次若非是因着六殿下下了死命令的话,他才不会这般积极的调查,毕竟如此得罪人的事情,他素来都是不愿做的。
而从这些事情一件件的被翻出来之后,郑萧禾的结局似乎就已经被注定。
及至那时,抚远侯才算是彻底明白云舒临走前的那番话到底是何意。
倒是苦了二房的人,秦氏被禁足不说,二老爷也因为整日忧心思虑而病倒,一时间,这偌大侯府竟从原来的热闹景象变成了如今的凄凄惨惨。
只是这些事情云舒通通都没有告诉郑萧然,毕竟他眼下首要的任务就是养伤,旁的事情只要有她就行了。
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却是,没出几日,秦氏和二老爷便双双得了一种怪病,整日的浑身瘙痒,定要将身子挠的见血才算罢休。
请了多少的大夫都不见效,众人恐这是一种什么不知名的传染病,便纷纷撺掇着抚远侯将人送出侯府,可是谁知却被他驳斥了回来,一时间,丰鄰城中的人都在称赞他重情重义,郑萧禾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竟还对二房如此,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与此同时,丰鄰城中对于秦氏和郑延的流言并没有止住,反而越传越凶,生生闹得人心惶惶,最终连宫中的庆丰帝都惊动了。
未免令百姓终日惶惶难安,庆丰帝便对抚远侯言明,暂且将人送到庄子上去,几时他们的身子好了再将其送回来。
如此一来,就连庆丰帝都亲自开了口,抚远侯除了遵旨也无计可施,而官场中的人想要以此做文章也只能是空想而已。
秦氏和郑延被马车拉着出城的那一日,刚好是郑萧禾被问罪处斩的日子。
看着街道上挤满了人,为的就是瞧瞧这位抚远侯府的小公子到底是何模样,究竟能够如此狠心,设计了自己的两位兄长不成,竟然还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祖母!
一想到这样的人也堪为人,四周的百姓便开始朝着他丢着手中的东西,似是恨不得预先处之而后快。
见状,秦氏坐在马车中一直神色激动的欲跳下车去,不料却被郑延紧紧的按住。
“你疯了,这马车四周都是宫里的人,为的便是防止咱们逃跑,若是被发现的话,便只有掉脑袋的份儿。”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救萧禾,那是我的儿子啊!”说着话,秦氏已经声泪俱下。
若不是老爷和柔儿计划了这一出儿,她的萧禾怎么会遭受这些,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参与,只是兀自过着他的小日子。
“闭嘴!”
愤怒的喝斥了秦氏一声,郑延的眼中不禁充满了不耐烦。
倘或可以选择的话,他自然也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儿子去送死,可是事到如今他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又要如何顾得了他呢!
再则,是他自己太蠢将一手好牌打的如此烂,否则的话,这会子被赶出丰鄰城中的人就是大哥了。
“老爷,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看看萧禾吧,好不好……”
“我警告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你还嫌如今不够乱吗?”若是他们能够保住一命的话,指不定还能等到柔儿来救他出去。
郑延兀自抱着这般幻想期待着,是以便一直不允许秦氏下车,两人争执来争执去,竟然不小心磕到了秦氏的头,顿时便血流如注。
而此刻马车之外的街道上,郑萧禾的情况也并不比秦氏能够好到哪里去。
从被关进刑部的大牢之后,他虽没有遭受到什么酷刑,可是他素日过惯了锦衣玉食,牢中那般凄苦的生活他如何熬得住。
好不容易撑过了几日,他本以为爹娘和二姐姐会救他出去,可是怎知等来的竟然是陛下赐死的圣旨。
他不甘心!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都是爹娘和二姐姐他们策划的,虽然他心里也怨恨着祖母的偏心,尽管他也嫉妒着大哥和二哥所得到的一切,可是他毕竟没有直接动手,那一切都是他们做的,可为何偏偏这苦果要他来承受。
一怒之下,他便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可是他心里又想着,万一爹娘是打算救他的,只是一直在等着时机呢,于是他便又忍了下来,以至于一直到了今日。
事到如今他方才明白,已经没有人会去理会他了,再也不会有人去管他的死活。
在牢中的时候他还曾无意间听到狱卒们说起,只言六殿下亲自去侯府接了二姐姐回皇子府,如此便足可见她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不求殿下救救他?
还有便是,爹娘为了避祸竟然直接搬出了丰鄰城,所以说,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只有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些事情吗?
想到这些,郑萧禾便恨得睚眦欲裂。
既然他过不好,那他们也就都别想消停。
这般一想,郑萧禾便大声朝着四周的百姓大喊道,“不是我,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是爹娘和二姐姐他们,是他们设计害死了大堂哥,也是二姐姐亲手掐死了祖母,这些事情分明都不与我相关,我是被冤枉的……”
随着郑萧禾的话一句句的说出来,四周的百姓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脸震惊的望着他。
见状,郑萧禾只当他们是相信了他说的话,于是便继续说道,“将大哥的死嫁祸给二哥,这些主意都是二姐姐出的,与我毫不相关,我要见陛下,我要伸冤。”
话说郑延在马车上听到郑萧禾的这一番话,险些没有将鼻子都气歪了。
“这个逆子!”好端端的,他又说这些事情做什么,难道他非要所有人都陪着他一起死才甘心嘛!
初时听闻郑萧禾说这些事情,众人的确是感到十分的惊讶,可是随即想到这人正在出卖自己的至亲血脉来换取自己的活路,一时间,百姓的眼中便不禁充满了鄙夷之色。
有人看不惯郑萧禾这般自私自利的小人行径,于是便带头开始骂他,顿时引得所有人都跟着开始附和起来。
云舒坐在一品轩的包间之中朝下面看着,瞧着郑萧禾一脸的悲愤之色却无处发泄,她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了什么。
她知道郑萧禾并没有插手此事,可是哪有如何,守着二房那样的爹娘,再有一个郑柔那样的姐姐,他能良善到哪里去!
今日若是不就此除掉他的话,难道他日不会成为祸患。
更何况,只有他出了事,秦氏才能体会到至亲之人出事的那种悲痛,那时她才会明白,郑延和郑柔的心到底有多冷。
而只要他们之间离了心,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过有一点云舒觉得奇怪的却是,她还未对郑延他们出手,为何他们就突然染病了呢?
如果说这是他们刻意退隐的打算,那云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眼下这般时机若是离了丰鄰城的话,将来想要回来就难了。
既然她能想到的问题,二房的人又不是傻的,自然也能想到,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