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红线表现出的这个法术不是火蛇咒而是其他,哪怕是难度相当的另一个法术,莫舒泰肯定看不出其中的奥妙:那红线划动的痕迹确实是火蛇咒不假,但深究起来,里头却与目前最新版的《法术大全》中所罗列的有好些明显的不同,或在不该转折的时候转折,或在应该弯折的时候一往无前拖出极长的一道笔直线条,或画圈的次数更多,或拉出来的弧线弧度更大。每一处差异都是那么匪夷所思,每一处差异又是这么的精妙绝伦。莫舒泰非常清楚这些差异意味着什么,倘若依照这红线划动的方式施法,火蛇咒的施法速度保守也能快上五成。要知道火蛇咒作为十大基本法术之一,经历过《法术大全》无数个版本的修订和更新后,施术方式早被公认已达极致,再无零星改进的可能,眼下却就有一个能将之施法耗时缩短三分之一的法子。莫舒泰悟性确实不高,却不是有眼无珠的傻瓜,现在他已然确信那汉子所言非虚,这本小册子被称做“千金不卖的秘宝”,实在是当之无愧。
眼见得莫舒泰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情绪,从恼怒,到不屑,到严肃,再到陶醉。那汉子恰恰抢在他的目光变得贪婪的前一刻,手一带就将小册子合上,尔后利落地将其裹得严严实实,旋即顺手就将包好的布包贴身收回了怀中。见了汉子这一番举措,不止莫舒泰,就连小桥流水都情难自禁地“啊”了一声,语调中满是惋惜和遗憾。
“哥,你怎么收这么快?!再让我看一页呗!”情知自己的神态被那汉子看得一清二楚,欲擒故纵的把戏是玩不了了,莫舒泰干脆厚起面皮直接要求道。但那汉子头都不抬,只是嘿嘿冷笑,说:‘兄弟,你我缘分就这么多,莫要强求了。’
莫舒泰不肯就这般放弃,兀自絮絮叨叨地纠缠不清,不屈不挠地求那汉子再给他多看一页,心想商人谋利,这汉子摆明是以册子为饵引他上钩,虽然自己囊中羞涩,但只要引得它开出要求,总算还有几分机会。殊不知那汉子就是不理,任凭他把嘴皮子磨破,也只是自顾自地蹲坐在地,目无表情地把玩着一把精巧的短匕。
啧。
莫舒泰暗叹一声,知道真想再看一页,怕是得被宰一刀狠的了,这便直起腰来,双手插进裤袋之中摸索一阵,草草算了一下身上的钱,扭过头去向小桥流水低声问道:“姐姐,你有带钱吧?”
小桥流水略加思索,便会意地点了点头。莫舒泰嘿嘿一笑,刚想跟那汉子开口,忽地醒起身旁还有个阴郁少年,又连忙回头问它道:“你也有带钱吧?”
阴郁少年不明就里,但它见了那小册子展示的火蛇咒也大为惊讶,又见莫舒泰方才软磨硬泡,为的就是多看一页那小册子,想他这一问多半还跟此事有关,也就重重点了点头。它也想再多看一页。
“哥。”得到两个同伴的支持,莫舒泰底气自然多了几分,他一拍手,弯腰指着汉子把玩着的短匕问:“这把匕首看着不错啊,什么价啊?”
汉子左眉一掀,淡淡地问:‘怎么?小兄弟你有兴趣?’
莫舒泰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答道:“凭我的本事耍不动大刀长枪。但这匕首短小轻便,想来就很适合小弟我啊!”
‘嘿嘿,我还道兄弟你是眼高过顶,这才看不上那万花刀和盘龙枪,原来你是有自知之明。很好,很好。这匕首虽然不比那大刀长枪,但确实也是个好东西。’那汉子冷笑不停,言语间隐然有几分不忿——说起来这不忿有大半是它对自己生的闷气。那汉子以为自己在黑市混迹这么多年,一双眼睛毒辣无比,理应一眼看出莫舒泰是个穷鬼才对。殊不知自己却因接连取出的两件宝贝被拒,情急之下就向这草包暴露了那珍而重之的小册子,心下不禁懊悔。其实那汉子大可不必如此,要知道时下风潮,西装革履的说不准只是月光度日毫无积蓄的高级民工,T恤球鞋手提麻包袋的反倒可能是以筐为单位横扫金器的乡村富豪,它一时看走了眼,实属情有可原。
‘既然小兄弟你有兴趣,咱们明鬼不说暗话,我大方开价,你也就爽朗还价吧!’
莫舒泰闻言就想说声好,却没料到那汉子忽地抓过了他的右手,另一手便盖到他手心上头,曲起拇指比划了几下。莫舒泰先是一呆,即便反应过来这是黑市中谈价用的暗语。本来他可以大方开口发问,只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莫舒泰已经察觉到那汉子滋长出的对他的轻蔑,心想若果自己露相,被那汉子知道自己不仅穷困,还是个初来黑市的土包,只怕买了匕首也依旧不得再窥那小册子。
有念及此,莫舒泰唯有硬着头皮用拇指乱划了一通。那汉子一愣,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又照原先比划的图案再比划了一次。莫舒泰尴尬笑笑,又依样画瓢地重复了一次。那汉子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拍开了他的手,厉声喝问:‘臭小子!你耍我?!怎么你不杀价,还把价格往上提?!’
莫舒泰苦笑连连,没想到一通瞎比划,还真比划出了确切的意思,唯独是不慎把价格往上提又触怒了这汉子,真不知道该说是走运还是倒霉。脑筋急转,莫舒泰刚想辩解两句,却听得不远处鬼声喧哗,一片喊杀声自远及近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