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又问道:“那么,独孤一鹤如何?”
苏夜的回答更为简洁,“不如我,如不如你嘛,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认为独孤一鹤和武功和他们相差无几,所以究竟怎么样,只有亲眼一见才能做出判断。叶孤城自然明白这道理,并不觉得她敷衍。
他忽然笑了笑,淡淡道:“像你这种人,心甘情愿来做王府总管,也真是奇怪。”
苏夜道:“像你这种人,心甘情愿配合王府的阴谋,岂不比我更奇怪?”
叶孤城失笑,摇头道:“你明白我是为了什么,难道南王对你也有恩情?我实在想不出,你能从这件事中获得何种好处。”
苏夜考虑到附近没人,决定亲自给他倒茶,听到这里,手中茶壶顿时一顿,“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叶孤城没有答话,但眼神出卖了他的想法。那眼神从内到外都写着两个字——废话。
他不仅不笨,甚至还是世上少有的聪明人。除非苏夜出于兴趣爱好,天生爱帮别人处理府邸事务,否则必定有着其他目的。南王世子起初也这么想,后来发现她称职到无可挑剔的地步,才打消了心中疑虑。可叶孤城又不是南王世子,更为了解一个绝顶高手的心理。
苏夜下意识向窗外瞥了一眼,只见外面花影重重,只闻鸟啼,不闻人声。她将茶杯斟满,忽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我信任城主为人,所以愿意把真相告诉你。”
叶孤城想不到她这么痛快,微微一愣,旋即恢复平静,以她方才的语气道:“请讲。”
苏夜笑起来时,连他都忍不住眼前一亮,恨不得跟着她一起笑。但这个时候,她的笑容里隐藏着更多复杂情绪。如果叶孤城见过柴郡猫,会发现这两者的笑容极为神似。
苏夜道:“实不相瞒,我能得到在其他地方无法得到的东西。我想学习领悟一下,如何才能不惊动朝臣黎民,取皇帝而代之,成功登上皇位。”
叶孤城终于愣住。
无论给他多少次机会,他都猜不出苏夜竟是这个目的。他本能觉得她在开玩笑,可她实在没必要开这种玩笑。
他将茶杯拿到手里,只听苏夜又道:“现在城主该明白了吧,对我而言,没有比南王府更合适的地方了。只要能学到谋朝篡位的精髓,替王爷与小王爷出出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知过了多久,叶孤城缓缓道:“你能练成这么高的刀法,当真出乎意料。”
苏夜笑道:“哦?”
“你心中挂念的事情太多了。我一向认为,无论学习什么,都要心无杂念,矢志不渝。”
苏夜道:“我明白,我有理由相信,你和西门庄主在武学一道上持有相同看法。你们认为,练武,或者说练剑,是一条孤独、寂寞、充满了艰难险阻,需要付出无数代价的路。剑法越高,就越高处不胜寒。唯有忍受无尽孤独,才能取得你们想要的成就。”
叶孤城心情似乎不坏,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笑道:“我不是很熟悉你,但我感觉,你下一句就会表示不赞成。”
苏夜微微一笑,柔声道:“城主既然知道,我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叶孤城道:“不,你继续说吧,我倒很想听听你对武学的看法。”
苏夜道:“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什么都做不得准,城主听过就算,就算有冒犯之处,也不要生气,因为我并非针对你们……你。”
叶孤城仍然用眼神表示这是句废话。苏夜又笑了笑,才道:“一个人想在某个领域中成为大师,天赋和勤奋只是一方面,最紧要的是,他得真心喜欢做这件事。我真心喜欢武功,认为练武很有趣,也许比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有趣。因此,当我练功或悟刀时,我并不觉得这是在求道,而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你要知道,许多人因生存所迫,根本没有办法满足自己的喜好。我能天天这么做,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孤单寂寞?”
她话说到这个地方,其实已经足够。但她出于对叶孤城的尊重,认为既然说了,就最好坦言不讳,别说到一半又吞吞吐吐。
她迟疑一下,继续说道:“如果城主习剑,感受到的不是快乐和喜悦,而是磨难和枯燥,需要以无上意志来克服,日复一日忍耐。那你又何必这么做,只因剑可以给你常人难及的力量吗?”
叶孤城不置可否,不否认,也不赞同,只淡淡道:“难道你就没有困难的时候?”
苏夜道:“有啊,多了去呢。可我更乐意把它看做挑战,想想战胜它时的心情,就不觉得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