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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老船匠大怒,看着怀抱中的婴儿,像是抱着烫手的山芋,真想把他一扔了之。
船员们一哄而散,谁也不想摊上这个麻烦。
老船匠无奈之下,只能抱着婴儿,去找船长。
“可怜的小家伙,生到这个世界上,真是你的不幸啊。”
“或许你该给他一个解脱,船上怎可能养孩子呢?”猪吻号船长这样道。
老船匠摇头,他下不去这个手!
船长又道:“那就到了港口,找到合适的人,托付出去吧。”
老船匠这才点了点头。
然而,又如何能找到合适的人呢?
猪吻号停靠在港口的次数很多,但是时间都很短。短时间内,老船匠人生地不熟,很难找到值得信任,并且适合托付的人。
“只能到下一个港口看看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婴儿在老船匠的照顾下,留在了猪吻号中。
“该死,又拉屎了!吃的多,拉的也多。”老船匠愁眉苦脸地给婴儿换尿裤。
“发烧了。怎么办啊?究竟怎么办才好?”老船匠急得团团转。
“怎么哭个不停啊?是肚子饿了吗?明明吃饱了啊。”老船匠找不到原因,只好学着唱摇篮的歌曲,“小乖乖,不要哭,小乖乖,不要闹,让我来疼惜你……”
周围的船员笑喷了:“喂,船匠,这是艳曲啊,哪里是什么摇篮曲?”
时间流逝,一年之后,婴儿开始展现出了不凡之处。
他太能吃了。
能吃的程度,已经超过了船匠的承受能力。
舱室一片凌乱,还是婴幼儿的大个子还在继续翻箱倒柜。
“你在搞什么?你这个小混球!”
“啊,你把我的烟草都吃了?你这个笨蛋、笨蛋!”老船匠对他的屁股一阵猛拍。
扑通。
老船匠倒在了甲板上。
“我的天!”
“你疯了,船匠。你把自己的口粮都给了那个婴儿,自己还干这么重的活,在甲板上饿昏了。”
“你该庆幸,今天的风浪不大。”
“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啊?真是搞不懂你。”
“照我说,你早该把他丢掉了!”
船员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理解。
“我是该把他丢掉,但是丢给谁呢?”
……
深夜。
老船匠被痛醒。
“你咬我干什么?你这个蠢货,我不是女的,这里没有奶!”
受伤暴怒的老船匠对准大个子那时候还小的小屁股墩又是一阵猛拍。
大个子:“哇哇哇……”
靠岸了。
老船匠来到酒吧。
酒保看到熟人,笑道:“老船匠,需要朗姆酒,还是啤酒?”
“有牛奶吗?”
酒保一愣。
“人奶也行。”
酒保呆住,然后重新打量老船匠:“老家伙,你的口味变化的很厉害啊,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周围同行的船员们一阵嘲笑。
“他发疯啦!”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儿子。”
“那绝对是个小怪物,我从未见过有什么婴儿能吃那么多的!我的老天,比我的饭量还大。”
……
“你究竟干了什么?我的神呐!”半天之后,船匠看着到处裂缝,甚至有破洞的甲板,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差点要发疯。
大个子蹲坐在一旁,很疑惑:“爸爸,是你让我‘用力’干活的呀。”
猪吻号船长脸色阴沉:“扔掉他吧。留在他,哪天我的甲板就没了,我的风帆就没了。说不定,我午睡醒来,整个船都没了!”
老船匠苦苦哀求,船长态度坚决无比。
扑通。
老船匠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一力赔偿!我能造船,当初船长你招聘我上船,不正是看中我的能力吗?”
船长眯起双眼,俯视船匠:“我没记错,你身上还有欠我的债吧?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还清债务,重新自由了。”
“那我就让我的债期延长!”
船长冷哼:“你这么大的年纪了,按照你现在的薪酬,算上这次的损失,想要还清欠债,你还得为我工作三年。但是这三年当中,大个子就不会犯错了吗?”
“别傻了!”
“他是个痴呆,教什么都学不会,还会把原本正常的搞糟。”
“照这个趋势,你一辈子都还不清欠债。”
老船匠猛地抬起头,直起上半身:“那就一辈子!”
船长为之一怔。
……
一场接舷战刚刚结束,鲜血在甲板上流淌。
船匠给大个子包扎伤口:“都说了,不要闷头猛冲,你这个蠢货!”
“可是他们打爸爸!他们是坏人!”大个子反驳道。
“你还学会顶嘴了!”船匠怒瞪大个子,“该死的,药不够了。血止不住!该死的,该死的。”
“爸爸,不要着急,我不痛。”大个子安慰道。
“你给我闭嘴!”船匠下意识地一巴掌拍在大个子的头上,刚出手,他就意识到不妥,连忙收回大半力道。
深夜。
甲板上,大个子呼噜震天。
老船匠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身上的绷带,叹息,轻声自语:“不是爸爸狠心啊,傻小子”
“要在这个船上留下来,可不容易呢。”
“没有人喜欢养废物,你得做出贡献。”
“你爸爸我啊,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希望有一天,你没有我,也能依靠自己活下去。”
……
一番温存之后。
夫人劝说老船匠:“我已经寡居多年了,我在花园城外有一座小庄园。和我走吧,庄园里没有风浪,你甚至可以在我的支持下亲自造一艘小船。我知道的,造船是你的理想。”
“但是我必须舍下他,是吗?”老船匠坐在床边,弯着腰,看着门外。
他知道,门外就是大个子,他一定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门。
“当然。”夫人的态度毫不犹豫,“一个掺杂巨人血脉的杂种,又是个傻子。我如果带他回到庄园,会被所有人耻笑的。”
“那我拒绝!”老船匠摇头,态度也有坚决。
“这已经是我提的第三次了。”夫人皱起眉头,神情不悦,“你确定吗?你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确定,尊贵的夫人。”老船匠叹息,“我可以没有他,但是他不能没有我,在这个世界山,他只有我啊。”
“能得到夫人您的垂青,是我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我很感激您,谢谢了。”
夫人声音变冷:“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吗?”
老船匠看着舱门微笑:“那您知道,我得到了什么吗?”
……
药效散去了,老船匠的眼皮越发沉重,他极力支撑,只能睁开一丝眼缝。
身体耗尽了余力,无以伦比的疲惫笼罩身心。
“好累,这一次终于能休息了。”
“但是……”
“不放心啊。”
“也只能这样了吗。”
“针金大人,是绝对不一般的大人物。只要他今后,从手中泄露一点来,就能够养活傻小子。毕竟,傻小子也是很能干的。”
“他承认了我的谎言,我也相信他的人品。”
“只是还有些一抹遗憾。”
“多想在生命的最后,再听到一声啊。”
“再听一声。”
“哪怕一声也好……”
老船匠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大个子支起上半身,用双手支撑自己,努力地爬向老船匠。
望到自己的父亲走向死亡,他又在中途停顿了动作,巨大的悲伤像是滔天海啸,淹没他整个身心。
而除了悲伤,还有无尽的失落和惶恐。
支撑他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的依靠,没有了。
支撑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的温柔,没有了。
他像是忽然从高空坠落,像是一片单薄的枯叶深渊中飘荡。
他的身躯多么庞大,心灵就有多么弱小。
这个时候。
针金走上前去,半跪在地上,面对大个子,伸开双臂,抱住了他。
大个子愣住,这一瞬间,他飘坠的心像是落到了实地。
少年叹息一声,轻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大个子的嘴角弯下来,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并且不断颤抖。
他强忍着,想要自己不哭。
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在船上哇哇大哭,很惹人厌烦,被老船匠苦口婆心地教育过。
大个子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上嘴唇,但是滚滚泪水已经横流。
沉默了片刻。
心中的痛楚和悲伤,终于让他难以坚持。
“爸爸!!!”
他猛地发出怒吼。
悲戕至极,痛心至极。
随后。
“哇——!”他在针金的怀中,发出嘹亮的哭声。
他哭的嘶声力竭,音浪在碎石废墟中扩散,在残破不堪的海船上震荡,在雨林中回响。
在战斗中,紧急点燃的篝火还燃烧着。
火光映照下,老船匠彻底没有了气息。
但他的嘴角好像有些上扬,似乎……
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