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就听身侧“噗通”一声,荣烈竟然也跟着跪了下来,紧接着,声音响起,却是平静轻缓而带些许深沉,“皇兄,臣弟在她方才道明身份之时便已得知。臣弟还知晓她是如何同那秋池和离的。只不过,臣弟那时还不知是她。此事的前因后果臣弟皆是知晓,她如今同秋池已无半点干系。当初,她便是为了避那秋池,才离京避世的。”说着,又眸色柔和地看了一眼明思,“若非如此,臣弟也不能与她相识。要怪,只怪臣弟识得她太迟——”
说到此处语声更加低沉,深深凝视明思一眼后,又猛地转首看向荣安,语声坚决有力,“如今胡汉一家,若是天下子民能看到臣弟同纳兰氏大婚,心中定会有所信服。还请皇兄成全臣弟!”
戏到此刻,荣安心中已然敞亮。
这两人间……显然并非如前所述。
这小丫头演得虽还像,可那言辞从头到尾皆是全然拒绝之态,还有那偶尔露出的惊愕,哪里是像对老十七有情的?
而老十七呢,认定了前一点,那荣烈的想法他也一想遂明。这小子只怕是听到了风声,知道自己要赐婚,故而,便扯了这个丫头来替代。
老十七对那宝光郡主的不喜,他是心知肚明。之所以选宝光郡主,一是防止亲王府和左柱国府联姻,二也是想着安插个耳目之意。凭皇后同宝光郡主的关系,多少也能近便些。而且莫氏力量如今全在自己手中,便是宝光郡主嫁了过去,也不过是个头衔。
但此刻荣烈的言外之意,他也领会了。
这小子也知他不会被他这场戏轻易骗过——骗别人还可。骗他自然是不成的!何况,这丫头还不肯配合。
老十七的意思是,娶宝光郡主也是娶,娶这女子也是娶。而娶这女子,还对推行这胡汉一家之策有所助益,故而。让他成全……
想到明思的汉人身份。荣安心里轻轻一笑——也好,省得赐了婚,这小子若来耍赖,自己还得费后手。反正是老十七自个儿求的。太后哪里也不能说他不是……
一番思量虽长,不过也只须臾间,荣安面上露出明朗的笑意。笑看两人一眼,“好吧,朕也非那不通情达理之人。既是如此——”
话还未完,明思一听那话头不对就急了,顾不得礼数,忙不迭就拜倒叩首下去,“启奏陛下,民女还有话要同睿亲王说。”
如何能不急?这话真要一出,可就金口玉言。再无更改。
还是赐婚——想和离义绝都没门!
如何使得?
见明思拜倒出声启奏,荣安一怔。虽是话被打断,倒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好,就让你们小两口再说说。”
这场大戏,他也着实觉着有趣,加之心情好,自然那尺度也就宽容了。
这小丫头,倒是真真趣味!
听得“小两口”那三字,明思跪伏在地上,只觉嘴角猛抽,眼角也跟着发抽,恨不得吐血!
果然是一家人!
她就不信到了此刻,这元帝看不出蹊跷,竟然还故意凑趣儿——就不知除了恶趣味,还有啥是她眼下不知晓的内幕?
上有摆明了想看戏的笑面虎,侧有心思叵测的抽筋妖孽男……真正的险象环伺,处境堪忧哪!
可是等死从来不是明思的风格,她咬咬牙,怎么也得拼一拼吧!
定了定神,明思谢恩起身,抬首看向身旁跪着还比她高大半个头的荣烈,吸了口气,“烈郎,你可知我为何同那秋池和离?”不待荣烈说话,她轻轻摇首似感伤,却又很快地低沉道,“我性子狭隘,容不得人。真的,我也知我这性子不好,可我就是忍不得!那秋池允了我,却有那怀孕数月的女子寻上门来——秋老夫人不喜我善妒,故而,我才和离求去。你门庭高贵,如何能容得我这般心胸狭隘脾性自私的女子?烈郎,与其日后相怨,不如留得今日这番情意,两两相忘……就让咱们记下今日这番缘分,日后只需心存怀念便好。”
荣安一听,还真是有些讶然,一诧之后,却是暗笑。很快地,又将极其兴味的目光投向荣烈。
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不好侍弄的,竟然想出这一招?他倒要看看,老十七会如何应对?
低沉悲伤的语声一落,明思就缓缓地垂下眸子,而同时,那面上也露出了如泣如诉般的凄婉自苦。
只看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让人不自觉生出些有些怜悯。
可惜这番明里伤感哀怜,暗里咬牙启齿的表演,并未有到达明思想要的结果。
她放一垂眸,就听见了荣烈的声音,深情中有坚决,坚决中有……天雷声。
“思思,”只听荣烈温柔的唤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傻丫头,有了你,我还要她人作甚?有你一人,足矣。”
这样都不行?
明思蓦地抬眸,眸光却是愕然!她是真正愕然了——这妖孽被狗撵了?连这样都轰不退?还舍得这样重的本钱?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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