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们都无干,是我自个儿不小心。”三夫人睁开眼看着三老爷,语声低低无力,“你莫怪孩子们。”
听了这样一句,明思虽说不上有多伤心,但心也微凉。
同样一句话听在不同人耳中便能生出不同的诠释。
三老爷同纳兰诚看向明思,纳兰笙却是看向的明汐同三夫人。
“思儿,你还不过来看看你母亲。”三老爷沉声。
明思踌躇了一瞬,移步上前,语声平静,“三婶你好生歇息,王爷请了大夫过来,三婶失血不少,明日我送些补血药过来。既是无事,三婶也请放宽心,安心休养才是。”
三老爷沉了下了脸,眉心一蹙,正准备说话,外间传来紫檀的声音,“老爷,大夫来了。”
三老爷遂闭口,却带了些不满的看了明思一眼。、
明思只做不知,退了开去。
来的是宫里最擅治外伤的御医,众人退开,他走到床前先端详了下三夫人的面色,道了声“得罪”,便让三夫人将头转向内,好露出伤处。
纳兰笙小心翼翼地伺候三夫人转了下头部,御医将绷带拆下,现出血肉模糊的伤处。伤处的发丝已经剪掉,一寸长的伤口显得狰狞可怖。
明汐在后面大声吸气,旋即捂住嘴,一副心疼之极的神情。
想比之下,明思的平静便显得有些碍眼了。
明思虽隔得远,但也仔细的看了下伤处。心里微微松气,至少颅骨上未有明显伤痕。
御医用手轻轻碰触伤口四周骨头,忽然,三夫人身子一颤按住了胸口,喉咙发出干呕之声。
明思心房一颤!
那御医手脚极利落,让纳兰笙按住三夫人,很快就拿出一根金针,在三夫人头顶和颈部刺了三针。
三针下去,三夫人似平复了下来。
御医问,“夫人可还头晕?可还想呕?”
三夫人疲乏低声,“好多了。”
御医点点头,这才拿出几包药粉调配起来,调制成糊状,轻轻敷在伤口及四周。最后用绷带小心包扎好。
包扎完后,又用手细细把了脉,这才站起。
“夫人伤处受力极重,虽未有洞穿裂骨之伤,可颅骨撞击甚距,因而脑子受震。再加上失血不少,所幸未曾移动震荡,也算是不幸之万幸。”御医看着荣烈,语气甚谦卑,“下官先开三服药,夫人用过再看效果如何。切记这几日不可随意移动,也不可太过费心力。此症须得心安,凝神精心安养方为上。受伤后这十二个时辰最为紧要,若今夜能平安无事,应无大扰。”
荣烈噙笑颔首,“喀什先生的医术,本王自是放心。这般就有劳了,还请喀什先生暂留府中一夜,不知可否?”
喀什御医欣然颔首,“王爷有命,莫敢不从。”
三老爷闻言欣慰,忙让纳兰诚亲自送喀什御医出去开药方并安顿。
待喀什御医离开后,荣烈看向三老爷,“喀什先生在王庭便是最擅外伤的医师,三伯父但请放心。”
三老爷颔首松气。
“六妹妹,”明汐忽地轻轻出声,看向明思的眼中几分哀求,“娘一直念着六妹妹,六妹妹就算不认我这个姐姐,可就在这里喊一声‘娘’,让娘安心也不行么?”
再好的脾性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她就不相信明汐看不出她的拒绝之意!何况,三夫人只怕也同她说了不少!
明汐这根本是不怀好意的诚心搅局!
明汐这话一出,屋中气氛顿时又冷凝的几分!
明思蓦地抬眸冷冷望向明汐,明汐被明思眼中的冷芒一刺,不由瑟缩了一下。
“五姐姐,不论我喊不喊爹娘,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值得尊敬的尊长!可你——”明思语声清冷,一字一顿,“凭你做下的那些事,你我之间永不可能亲如一母同胞的姐妹!以后我同三伯父三婶无论如何,也不会同你有半点干系!”
明汐倏地惊愣,“六妹妹你,你……”有些慌乱地看想三老爷纳兰笙,“爹,笙弟,你们看,我好生生的在说话——”
“够了!”明思低喝一声,面色极冷,“五姐姐,人在做天在看,你真以为举头三尺无神明么?”
往昔明思虽对明汐多有敷衍冷淡,但这般扯破脸将话挑明,这还是第一次。
明汐没有想到当着重伤的三夫人和三老爷,明思竟然会一点情面都不顾。
顿时滞住无言。
明思的话显然惊住的不止明汐一个。
三老爷和一旁候着的春妈妈在听见明汐的提议后,也带了几分紧张希冀的望着明思。
显是希望明思能喊出那一声“娘”。
就连床上的三夫人也都艰难的挪动转首满目期盼。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只是简单的一声“娘”,一旦明思喊出,就表示说她已经愿意认回三房。
没想到明思没有直接拒绝,却是发作了明汐,一时间,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三老爷看向明思,语声沉痛,“思儿,看在你母亲为你伤成如此的份上,你难道心中真就无一分不忍么?”
果然是这般!
三老爷果然还是信了明汐的话,将三夫人的话当做了替她的遮掩隐瞒。
可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说,也无从辩驳起。
但她心中自有她的坚持底线,何况她此际已坚信三夫人受伤是另有隐情,她更不能接受这样胁迫式的要求!
不论其他,她若真接受了,岂不是承认了是自己气得三夫人悲痛轻生的?
更不用提此事对四老爷四夫人的伤害。
她万万不能。
只能沉默以对。
明思的沉默导致了三老爷的怒火,失望地盯了明思一眼,他忽地大怒,“你可是怕老四不愿意,若是这般,我去同老四说!天下何处有不认爹娘的道理——老四怎教得你这般不通人情?我倒要问问他的孝道学到哪里去了!”
说着,便抬脚欲走。
“父亲不可!”纳兰笙见状一急,上前拦住满脸怒色的三老爷,“父亲不可如此行事——”
明思身形方一动,荣烈却听到了外间的脚步声,忙从袖下伸手拉住明思,目光微示意。
明思一怔停下。
“老三你给我站住!”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传来,一屋子人遂顿住。
下一瞬,便听得龙头拐杖“笃笃”近前,紧接着,老太君威仪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前。
墨妈妈挑起蓝绸彩绣的厚厚门帘,老太君拄着拐杖行了进来。
停下,目光四下威严一扫,落在三老爷身上,“老三你也是快做祖父的人了,行事如何还能这般冲动?”
三老爷一滞,面上怒气消了几分,可脸色依旧黑沉难看。
老太君在府中积威已久,诗礼功勋之家尤重孝道,三老爷虽是气怒未消,也不敢在老太君跟前发作。
他沉了一口气,“老太君此事——”顿住,看了一眼床上的三夫人,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我都知道了。”老太君沉声道,“六丫头的事,我早同你有过交待,你也同意了的。如今还说这些作甚?当年你们但凡知会我一声,又怎么有今日?此事休要再提,三房也好,四房也好,都是我纳兰府的女儿!六丫头是何心性你们难道不清楚么?何必拘泥一个形式?若有真心,又岂在一个称谓上?这么些年,你们也经了不少事了,怎心胸还不能放开些?”
三老爷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无言。
“诚儿媳妇身子笨重,今日的事儿就交给笙儿处置。”老太君看向纳兰笙,语声严厉,“今日这院里的一字一句若传了出去,我一个都不会饶过!笙儿,听明白了么?”
纳兰笙看了三老爷一眼,躬身应下。
“老三你也好生想想!”老太君盯着三老爷,“如今你们是一片真心,可当年的事儿若翻出,这府中还有什么脸面?你这纳兰三老爷又能有什么脸面?如今听风就是雨,早干什么去了?”
三老爷面色一僵,僵了片刻,缓缓垂下了首。
老太君环视四周,缓声沉沉,“我今日就把话说到这儿了!他日我若听到半字今日之事,定会追查到底!查到谁,奴才杖死,主子族谱除名,纳兰府永世不纳!都听明白了么?”
屋中一干纳兰府的主子并春妈妈都赶紧躬身。
荣烈眼底闪过一丝激赏之色。
这纳兰老太君果然是个老辣角色!
明明看出隐情却不问不查直接决断,虽不查真相对明思有些不公,但她最后的决断却是维护了明思的。
荣烈本非常人,自然也明白这是站在老太君的位置上所能做出的最好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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