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珊同两个粗使丫鬟备好热水,几人便退下。
明思沐浴出来,披着棉袍抱着手炉未上床安歇,在桌边静静坐着沉思。
荣烈出来见明思沉静的模样也未出声,只将床畔的火盆朝明思方向稍稍移了移,然后才在明思身边坐下。
一坐下便习惯性的拉起明思坐到自己腿上拥住,温言轻声,“冷不冷?”
明思摇首,“不冷。”
“老太君那般说——可会觉着郁气?”荣烈拨了拨她耳际的发丝。
明思轻轻笑了笑,“若说半分都无那我便是圣人了。可要说有多郁气也没有。她是她,其他人是其他人,我分的清楚。站在老太君那边,她一是想子孙和睦,二也是替我着想。对外人是一回事,如何手段端看恩怨。可手足相残,在老人家的眼里却是人伦惨事。她也有她的立场和理由。”
荣烈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轻笑打趣,“我怎觉得娘子何时都能这般冷静自持——在我看来,即便非圣也差之不远了。换做其他女子,只怕早已悲愤难平了。你难道不恨她?”
就算早前不能确定,但听了明思发作明汐那番决绝之言,荣烈已是能肯定明思早已知晓出卖秋池之人便是明汐了。
之所以一直不再他面前提及,就如同他不愿再勾起明思的伤心事故而不在明思跟前提及此事一般,明思只怕也有几分是怕他又胡思乱想。
诚然,他也的确有几分醋意。
人性便是如此。即便明白同一个故去之人捻酸很不该,尤其是秋池这样的,可还是控制不住。
可经过上回那一折腾,他也想明白了几分。
至少如今他也能站在明思的角度去体会她的感觉。
荣烈也极厌憎明汐这样的女人,可如今这错综复杂的情形,也着实难办。
隔着老太君、隔着三房,还有明汐如今太子侧妃的身份,荣烈纵是多智擅谋,一时间也拿着明汐这种又会唱又会演的“母刀螂”有些棘手。
这一点,明思也明白。
在她看来, 明汐有三大不可饶恕。
其一是明汐谋害欧阳慧嫁祸郑书远。 可这一桩说实话,明思在道义上虽是蔑视厌恶她之际,但好歹不是切肤之伤。再说,此事也时过境迁,再提也不能真以此论明汐的罪。
其二是明汐盗龙符开宫门。可元帝却是因这一条才让荣俊纳了明汐做太子侧妃。于朝廷而言,纵是心底不耻明汐这番作为,但明面上这却是大功而非过错。明思更不能提这条。
而这其三是明思此生之大痛。
明汐因嫉恨她而害了秋池殒命。真正让明思对明汐恨入骨髓的便是这一桩。
可同样,明思非但不能宣诸于口,甚至猜到真相一来决意复仇后不但要顾虑重重,甚至还要顾及几分荣烈的感受。
荣烈是知晓她同明汐的关系的。
为了秋池向自己的嫡亲姐姐复仇,换位思考,明思也没有把握换做自己不会多想。
听得荣烈问出了最后一句,明思只一怔,旋即便明白了。
荣烈问的正是秋池一事。
心中顿生宽慰,她低头拉起荣烈纤长的手指把玩,语声轻轻,“我从未真正恨过一人,只除了她。人性有私,可她若只害了我,我也不会这般恨她。她却是因我害了秋池的性命。”
荣烈蹙眉,“若是这般,你为何应允老太君那三次之言。”
明思轻轻而笑,“她害秋池是一次,今日之事也定有蹊跷。我离开时三婶并无异样,原先三婶当着我便训诫过她。今日她问我讨要那归女丸,三婶还帮我说话。又怎会忽然轻生?我猜应是她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菜会如此。后来她口口声声虽是亲近,但也是胁迫讨好。三婶自来疼她犹在三哥五哥之上,再是气恼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故而才会有所隐瞒。她却将此事陷落在我身上,还差点让三伯父寻到爹娘身上。若是今日真惊动了爹娘,我必不会再忍。太子既然同你交好,我若横了心,他也未必因她一人同咱们生怨。后来老太君将事态控制,老太君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才应她那句。今日之事我自然也算她一桩。她那性子已是定住,日后自然也不会安分。今日墨妈妈也在场,我这般也是仁至义尽,若她再有一次,府中也不能再有他言。”
荣烈眉头皱得更紧,“她要归女丸?她如何知晓咱们要制的是归女丸?”
明思一听,只觉心有灵犀,停住手,偏首露出大大一个笑脸,“咱们还真想到一处了!我也奇怪她如何能知道?对了,她说司马陵给她下了绝子药,你怎看?”
荣烈先一分惊异,而后蹙眉沉吟,“这倒不是不可能,她这般的女人,皇兄只怕也不会容她有荣氏骨血。”
荣安?
明思目光一亮,“你说会不会下药的你皇兄或是太子?”
荣安这种深谋远虑之人,难保不会防患于未然。
就算赏了明汐太子侧妃的身份,但明汐连自己的丈夫都能出卖,按荣安的心性,如何会不防她?
荣烈轻轻一笑,挑了挑眉,语意调侃,“为何就不能是司马陵下的药?这种药,皇家可最是常见。司马陵厌恶她之极,下药给她也不稀奇。”
这男人明显是明知故问。
明思磨牙,拉着荣烈一缕长发威胁似的扯了扯,“你是故意的不是?非要我说出来?”
明思虽是作势凶恶,可动作却轻,荣烈只觉得头皮微痒却无痛感,遂低低一笑,伸手宠溺地刮了下明思鼻梁,“娘子何时成了小悍妇了?好了,相公我怕了还不成么?你那‘母刀螂’姐姐跟着俊儿时还是处子,司马陵既然从未有幸她的打算,自然也无需给她下药。就算有这般心思,只怕还要顾及你五哥的面子。我看,这药只怕是出自俊儿之手。”
“母刀螂?”明思先是一怔,而后便明白其意顿时哑然失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比喻极是贴切。笑过之后倒是惊异了,“你说是太子主动给她下的药?”
荣烈笑得云淡风轻,“她那般的心性,俊儿如何能看不出?不过当她是个玩物罢了。正好当时皇兄也必要赏她,给她一个太子侧妃,听着好听,可真要算却是最不亏本的买卖了。俊儿正妃未立,在子嗣上向来谨慎,又岂会让她生下子嗣带来隐忧?皇兄定也会有这般考虑,不过俊儿只怕早已猜到,自然会先绝后患才享乐。”
明思有些无语,感叹一声,“你们这些皇家的男人啊……面上看着是一样,可私底下也真冷酷得可怕。”
荣烈听得这“池鱼之殃”也是无语,咳了咳,“我好像同他们不一样吧?”
明思挑眉斜睨,“你没用过绝子药?”
按荣烈的心性,他临幸的那些女人都是旁人安插进来的,若说他没用过,明思断断不信。
真要说来,和如今明汐的情形也无二致。
荣烈噎旋即住,一噎后,赶紧转开话题,“她讨要归女丸,难道是以为这药有神效?”
明思点了点头,“不知她听谁说得归女丸可疏通代冲二脉。如今她也动不了其他脑筋,所以才‘屈尊’向我跪求。 ”
荣烈冷冷讥诮一笑,“你怎说的?”
“我也懒得解释太多。”明思低头拉起荣烈的食指,“我说归女丸未有此药效,她也不信。反正我不会给她,又何必同她解释。说多了,她也只觉我是寻的藉口。可今日这事,我总觉着有些蹊跷。对了,除了王老,还有谁知晓这归女丸之名?”
“皇兄问过一回,另外,我只在三表兄的信上说过。”荣烈又想了想,“王老是个谨慎的性子,我早前也嘱咐过,他应是不会乱说惹是非。”
“太子不知么?”一听荣烈这话,明思也奇了。
既然是这三人,怎会传到明汐耳中,还说此药可治不孕?
除了这三人,其余的便都是明思身边至亲信任之人,更无可能对明汐说起这种事。
荣烈沉吟着摇了摇首,“俊儿从不曾问我,我也未说过。即便他知晓,凭他们二人关系,他也不会提及才对。”
明思想了半晌想不通,“难道是你寻的药材让人猜出来了?”
元国白衣族的圣药在元国境内应该未有在这里这般绝密,荣烈寻药材的举动不小。这么长的时间,让人从药材上猜出端倪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明汐为何一口要定归女丸能治不孕?
明思总觉着哪里不对。
荣烈垂了垂眸光,语声倏地狠绝冷冷,“我看还是我同俊儿说一声——这女人即便是掀不起大浪,可留着终究是碍眼……”
“眼下还不行。”明思摇首,又轻叹一口气苦笑,“她虽有心害我,可我终究如今还是好好的。今日才扯破脸,若她此刻真有什么,旁人兴许不知,可府中人定是会猜想的。不问我还好,若问到我,我恐怕扯不出谎……”
这个道理荣烈自然也明了,故而他才一直未动手。
此际闻言也是一叹,却有几分爱怜,“早知你如此,我该早些动手的。”
明思无奈一笑,转首抱着他的脖子,亲昵依依,“你的心我明白,你也是怕我难做。早些动手旁人兴许不知,五哥聪慧却只怕是会猜出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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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的话:自私到极点的人的确可恨,但现在还不大时候,大家先忍忍吧~~
没办法,月底了,不能不求,有份的兄弟姐妹给点激情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