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未晞朝他吐了吐舌头,这是很小孩子气的动作,她做完后,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应呈玦摸了摸她的脸颊,说:“现在的你,我很喜欢,你不要不好意思。”
楚未晞听了他的告白,更不自在。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楚未晞站起了身,她走到窗口,打开窗户,上半身趴在窗口,双手环于胸前。
她们的房间在二楼,正对着大门。刘家洋房大门外是一大片水泥地坪,地坪边缘还有一圈土壤地,地里中了些花花草草,月季花开了几朵,看着别有一番景致。洋房外有一圈缕空铁围墙,围墙外是一条水泥路。
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很安静,空气也很清新,倒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楚未晞指着水泥地坪上晒着的萝卜条,说:“那个东西好吃么?”她没有吃过。
应呈玦以前倒是吃过几次,他想了想,才说:“不知道你喜欢不,我记得那个吃起来很有嚼劲,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那就是晒干的萝卜干。”
见楚未晞似乎有些想吃,应呈玦便说:“刘婶婶应该有做这个,晚上你可以尝尝,好吃的话,离开的时候,我们买一些回去。”
“好。”
六点钟准时开饭,刘婶婶将家里最大的圆桌子支起,上面摆满了菜肴。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多是农村常见的家常菜,但刘婶婶厨艺很有一套,那些菜经过她的手,看着很可口。
关键是她做的很清淡,楚未晞看了也觉得有胃口。
刘大叔身子不好,躺在床上,刘婶婶让银大他们自己先吃,自己则端着饭菜进房去喂刘大叔。刘家孙子跟银五一起摆碗筷,楚未晞便站在一旁,她好奇地看了眼刘大叔的卧房。
刘大叔刚出院,精神看着还不错,但他左小腿被截肢了,整个人躺在床上,并不怎么懂。刘大叔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刘婶婶给他喂饭的时候,他总在笑。似乎,病痛并没有打倒这个老实淳朴的男人。
楚未晞望着刘婶婶和刘大叔,竟看得出神。
肩膀上忽然多了个脑袋,应呈玦在她耳旁吹气,问道:“看什么?”
楚未晞小声地说:“我在想,携手共赴白头,就是刘婶婶和刘大叔这个样子吧。”
应呈玦望进卧室里,深以为然点头。“嗯,不幸有千千万万种,但幸福的样子总是相同的。”
楚未晞在他怀里笑了笑,这时,银五喊吃饭了。
刘婶婶果然做了萝卜干,是腊肉炒萝卜,没放什么特别的辅料,只是放了一点干红辣椒。应呈玦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干,说:“你尝尝味道。”
楚未晞乖乖地吃了一口,有一股干红辣椒的香味,还有萝卜的清香,吃进嘴里,的确很有嚼劲,多嚼一会儿,也能品尝到一股淡淡的甜味。“好吃。”楚未晞真心称赞。
“那多吃些。”楚未晞最近食欲一直很差,应呈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见她终于有了食欲,也觉得这趟农村之行值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应斯里一直呆在楚未晞房间,一直快到十点钟,他还不提回自己房间的话。应呈玦开始还愿意由着他耍赖,到了十点半,他忍无可忍,直接单手拎着应斯里,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丢进了银四的房间。
呆毛也跟着两个人身后,晃晃悠悠回到了银四的房间。打开房门,看见躺在牡丹大花被下的银四,应呈玦有些想笑,又觉得这样太不厚道了,便一直忍着,忍得浑身难受。
“我把你舍友给你送回来了。”应呈玦将应斯里扔到了银四的身边,赶紧开溜。
应斯里和银四大眼对小眼,或许是银四叔盖花被的样子损坏了他威严冷寒的形象,应斯里竟然也觉得银四叔并不是那么可怕。“银、银四叔,晚安。”应斯里掀开被子,钻进了被子里。
应斯里偏头看着自己身旁鼓起来的一团,表情诡谲而莫测。
十分钟后,床头的壁灯熄灭。
应斯里听到银四叔躺下的声音,做贼心虚地吐了口气。
呆毛或许也怕银四,不敢上床,便蜷缩在床尾,轻声地打呼噜。第二天早上,应斯里醒来,发现自己一条腿横在银四叔的肚皮上,而银四叔已经醒了,睁着一双眼睛,无奈地看着天花板。
应斯里赶紧收回自己的小腿,很不好意思,“抱歉,我晚上睡觉不太老实。”
“嗯。”银四心想,哪是不老实,简直就是要翻天了。
他昨晚,不知道被这小东西踢了多少脚,也不知道被子被掀开了几次。
应斯里摸了摸鼻子,赶紧爬下床,自己穿好衣服。回头一看,银四已经穿好了衣服,真是速度。下了楼,见所有人都起来了,就他俩起来得最晚。应斯里跟银四刷牙洗脸,然后吃了碗刘婶婶煮的面条。
不一会儿,银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竹背篓,递到应呈玦面前。
应呈玦看着那背篓,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银二好心解释道:“接下来三天,这背篓将成为你最亲密的伙伴。”
“什么?”应呈玦盯着那竹背篓,还是满头雾水。
银二带应呈玦走出刘家院子,来到院子的东侧,应呈玦这才发现刘家院子的底楼是一个牛圈。看到那头黄色的牛,应呈玦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银二又说:“看到那些牛粪没,你要负责用这个背篓,将牛粪背到那片田里。”
应呈玦扭头看了眼几百米远处的一片农田,那田里的土壤已经松过土了,被人掏成了一行行的沟。“那些沟渠是做什么的?”
“种土豆。”
“哦。”
“你还要负责将牛粪放进沟渠里,然后将土豆种进去,再盖上土。”银二重重的拍了拍应呈玦的肩膀,“玦爷,你加油!”
应呈玦嘴皮子一抽,他看了看那头很威武的牛,又看看牛脚下的牛粪,整个人都不好了。
银家几兄弟都端着凳子去了田间,就坐在田坎上,等着看热闹。
应呈玦确认牛栓好了,这才猫腰钻进牛圈里。
那牛圈里放了一个钉耙,是用来抓牛粪的。在刘家孙子的指导下,应呈玦一钉耙一钉耙地将牛粪装进背篓里,然后用双肩背起背篓,走上几百米远,将牛粪送到田间。
应总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中,肩扛手提的日子少得很,他身体素质再好也有些吃不消。来来回回背了五塘,应呈玦肩膀就开始吃痛了。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兄弟端着茶杯坐在田坎上,一边给他打气一边拍照。
拼死拼活跑了十趟,应呈玦差点没累得断气。
他一屁股坐在田间,身上穿着刘婶婶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出来的旧衣服。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迷彩服,迷彩服很旧了,应该是刘大叔以前干农活穿的。裤子则是一条卡其色的灯草绒长裤,穿在他身上,长腿依旧是长腿,却有几分落魄的味道。
他坐在农田里,寒风呼呼,头发被吹乱了,看着可怜兮兮的。
楚未晞都有些心疼他了,见他累得都瘫坐下来了,忙让应斯里给他送了一壶茶去。应呈玦接过茶,“还是我儿子媳妇儿好。”他甚是欣慰,猛灌了几口茶,想要抬手去摸摸应斯里的脑袋。
应斯里赶紧闪开,有些嫌弃地看着应呈玦,说:“爸爸,你别摸我,你身上有股牛粪臭。”
应呈玦:“…”
“滚,没心没肺的小崽子!”应呈玦猛地站起来,提起腿就要踢应斯里。
应斯里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应呈玦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田间,处境何等凄苦。
他戴上手套,往沟渠里抛牛粪,耳旁是银二的口号声:
“玦爷!加油!”
“玦爷,真帅!”
“玦爷,你天生就是干着活的人才!”
与银二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同,银大银四以及银五三人都很沉默。银大沉默,是因为李珊珊坐在身旁,他不好意思太得意忘形。而银四一贯就寡言,自然不会跟着银二起哄。至于银五,他是很同情玦爷的。他看着那个在田间干活的爷,默默地想到了自己,他也是条单身狗,他还想娶老婆,应呈玦的今天,就是他的未来。
干了一天活,应呈玦仔仔细细洗了个澡,晚上吃饭的时候,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应总一口气吃了三大海碗饭。吃完了,他打了个嗝,哪还有往日的半点矜贵风度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应呈玦也没精神骚扰楚未晞了,他倒床就睡。
第二天起来,腰酸背又疼,好不可怜。
但,该干的活还得继续干,之后的两天,应呈玦只能老老实实的背牛粪种土豆。在抵达村子里的第五天,银二又给应呈玦弄来一个老式的犁耙,让他牵着刘婶婶家的老黄牛去耕田。
那犁耙足有十多斤重,应呈玦穿了一双丑到外婆湾的水鞋,站在一片田间。他单手扶着犁耙,另一只手牵着牛绳子,胸前的衣服里插着一根赶牛棒。
一个老村民教了应呈玦半个多小时,就让他自己琢磨去了。
耕田,这对应总来说可是个新鲜活,牛在前头走,他在后面走,走得很是心惊胆颤,害怕老黄牛突然发狂。好在老黄牛还算老实,虽然不太配合应呈玦,但也没有发疯。
银二在一旁录像,晚上回到刘婶婶家,他还做了一段视频,发到了微信群。
应呈玦洗完澡,吃了饭,回到房间,打开微信群一看,就发现有许多人艾特过他去欣赏视频。应呈玦满头雾水地翻聊天记录,翻了十多分钟,才找到了银二发的视频。
他点开视频,就听见一段音乐: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小妹妹我坐船头
哥哥你在岸上走
我俩的情
我俩的爱
在纤绳上
荡悠悠荡悠悠
…
伴随着音乐声,应呈玦看到了如下一幕——
一个上身穿蓝色棉袄,下身着绿色长裤,脚踩一双水鞋,头戴黄色编织草帽的男人,手扶着犁耙,浑身沾满了泥巴,跟在一头牛后面来来回回的跑。耳旁,还充斥着刺耳的歌声——
你一步一叩首啊
没有别的乞求
只盼拉住我妹妹的手哇
跟你并肩走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