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业尊的心猛地一震,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嘶啦’一声扯开了一条无形的血口子,伤口像被人灌了硫酸,烧破了皮连着肉,那种痛是用撕心裂肺都无法形容的。
“冷峻这混蛋!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不冲着我来要去伤害倾念。”黎业尊阴沉着脸、拳头死死握着,手臂和额头上青筋暴起,眉头深深锁成了一个川字。
“小念怎么会认识冷峻?”明知事情是怎样的,黎业尊还在心里做无谓的挣扎。
“她不认识,只是记得冷峻的模样,记得他那个人。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一夜,小念怎会不记得冷峻呢?白色头发,惨白病态的脸,冷峻那家伙还在割开小念手腕的时候反复告诉她,他叫冷峻,让小念记住他的名字,冷峻还说他不会让小念立刻死去,要用她的血引来野狼,让她看着自己被野狼慢慢分食,那么冷、那么黑的山里,他们两个混蛋竟还用冰水来浇透她的身体,我真是不敢想象小念当时有多么恐惧无助,不敢去想她那一夜经历了什么。”
听了凌启安的话黎业尊“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刹那间明白了凌启安刚刚那股无名邪火源于何处,那是因心爱女人被残忍伤害却无能为力的愤怒。
凌启安不动声色的看着黎业尊的一举一动,在他准备冲进车里离开时淡淡的吐出一句话:“你想去哪儿?”然后,平静的望着满天繁星,将心中波澜掩藏得丝毫不漏痕迹。
“找冷峻。”黎业尊背对凌启安冷冷的说,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太气愤了还是在……他哭了。
“去哪儿找?”凌启安还是没起身,坐在河边冷眼看着黎业尊颤抖的后背,“看来我还是没把你打清醒。”
“你说什么?”黎业尊终于转过身,眼里水雾弥漫。
“我说我没把你打清醒。”凌启安忽然笑了,不紧不慢的回答,成熟的男人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掩盖了黎业尊此时的不冷静。
黎业尊停住脚步,又坐了回来,“怎么说?”
“首先,你不知道此时冷峻在哪里,其次,你这样冒然找冷峻他也不会承认,换作我、我也不会承认,故意杀人罪名可不轻啊,最重要的、你没有冷峻要杀小念的证据,而且现在让冷峻知道小念没事,说不定那冷血的家伙还会采取什么行动伤害她,到那时我们会防不胜防。”
想想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冷峻的冷血无情黎业尊领教过,如果什么都不计划就找他吃亏的只能是自己,说不定还会更加陷倾念于水火。
一支烟的功夫,黎业尊下了决心,慢悠悠的说道:“我跟冷峻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启安,你也知道,小时候你、我、冷峻,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那时每天冰儿都像个小尾巴般跟在咱们三个身后。我记得那时候的冷峻不像今天这个样子,那时他还是一头很短的黑发,穿着干净利落并且毫无心机,冷峻曾有着最明亮澄澈的双眼和跟冰儿一样善良的心。直到我十三岁那一年,不听冷峻和你的劝告,意气用事带着冰儿去后园山冒险,害得冰儿失踪,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那时候的冰儿还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儿。”快要讲到重点却又停住不肯往下说了。
凌启安静静坐在一旁,眼睛望着远处的河水,“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拍了拍黎业尊的肩膀,这是男人之间特有的一种鼓励。
当年的事凌启安都知道,他也不想打断黎业尊的回忆,毕竟这么多年来业尊都不敢面对过去,他能自己说出来也好,能说出口的悲伤就是敢去面对,敢面对,才能真正放下。
沉寂片刻,黎业尊继续讲道:“后来,冷峻每天疯了一样的去后园山寻找冰儿,他很疼爱妹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冰儿的母亲思念女儿每天郁郁寡欢,后来竟服毒自杀了,同时经历丧女丧妻之痛的冰儿父亲,在开车带着冷峻去为妻子送葬的路上不慎车祸身亡,幸好冷峻伤得不重,在医生的努力下算是抢救过来了。”
十九年前冰儿失踪时地上留下的那一滩血迹,如今仍然历历在目。
当年冷峻绝望迷茫的泪眼也依然清晰的印在心中,甚至后来冷峻一夜之间的褪变都是那么近,仿佛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黎业尊忘不了冷峻用那极度压抑着的语气对他说的那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这一生都要为冰儿等待。”
身陷痛苦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冰凉的指尖不住的颤抖。
“后来我听说冷峻是被黎伯父收养到你们家养大的?而那时你已被送到了美国。”凌启安的话阻断了黎业尊痛苦的回忆。
黎业尊苦笑着点头,沙哑的说:“是的,归根寻底全部是我一手造成的,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傲害得冰儿至今生死不明,害得冷家家破人亡,害得冷峻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本以为我父亲收养冷峻是出于对冷家的愧疚,可父母偶然的一次来美国看我,被我无意中偷听到了父亲与母亲的谈话,原来我父亲收养冷峻竟然是想趁机将冷家的财产占为己有,然后再将冷峻赶出我家,并非想替我弥补过错。”
他话如同晴空一记惊雷,让凌启安又想到了十九年前他与业尊、冷峻三个人一同闯荡的日子。
往事历历在目,冷峻那张干净明亮的大眼睛在他沉痛的记忆里一点点变得如同死神般冷血无情。
难怪,难怪冷峻会这样……
丧妹、丧母、丧父、家变,甚至父亲一辈子的心血都落入他人之手,那该是多么残酷的事啊。
凌启安觉得有些闷,连呼吸都因痛心而变得不顺畅,扯了扯衣领,仿佛这无谓的动作能让他的心好过些。
“可是冷家的财产并未归到黎伯父名下,只听说有三分之一的产业是冷峻赠送的,难道……”
凌启安仿佛猜到了什么。
“对,你猜的没错,是我将我父亲的计划偷偷告诉了冷峻。”
“然后呢?”
“然后?呵呵……”黎业尊苦笑:“然后冷峻似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变得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无恶不作,他保住了他父亲的三分之二产业,然后迅速离开我家,后来我们就再没了联系,我想是他太恨我和我父亲了吧,毕竟我们父子一个弄丢了他的妹妹,害得他家破人亡,另一个在他落难之时还要落井下石。但后来,我被我父亲逼着继承黎氏集团后,有一年黎氏集团出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险些破产,我四处打点关系筹备资金,然而还是不行,没先到最后竟然是冷峻帮了我。虽然之后没再见过面,可是生意上他还是通过何潇亦帮了我不少,我以为他已经慢慢放下了,只不过还没走出心中的阴影才不肯见我,谁知道我想错了。”
“他既然帮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做?”
凌启安也对这个问题很不解,也难怪,冷峻这么多年独行惯了,没人能够真正弄懂他跳跃性极大的思维。
“我猜或许冷峻心中始终有个信念,觉得冰儿还活着,有一天冰儿会回来,我猜他是不想让冰儿回来后却不能跟我在一起,所以伤害倾念想把倾念从我身边赶走吧。”
没想到也尊和冷峻之间还有这么多恩怨纠葛:“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跟小念说?”
“说什么?”
“你与冰儿、还有冷峻的故事。”此刻,凌启安的脑袋被搅得混乱而疼痛。
黎业尊痛苦的闭上眼,眉头紧拧,“我不知道,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这件事倾念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她受到的伤就会越多。”
“好吧,那我暂时什么都不会跟她讲。冷峻恨你,恨黎伯父,这些年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与黎氏集团没什么接触,实际上始终压制着黎氏集团的发展,让黎氏集团掌握在他手中,你不反击不抵抗想必也是因为愧疚吧?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与小念公开恋情已经有不短的日子了,冷峻何以沉默这么久才对小念动手?按你推测的,这是不和常理的。”凌启安觉得有很多疑点理不清楚。
“你说的都对,但有一点你错了。”黎业尊沉着脸,皱着眉说:“冷峻并没有沉默这么久才出来对付小念,他早在我刚刚跟倾念在一起时就已经暗自做了一些事,只是他都不曾亲自露面,一直在背后操纵着。从十九年前我给他发了那封我父亲想侵吞他家财产的邮件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峻儿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善良,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深邃污浊,性情变得冷血暴戾,他开始堕落,甚至经常去玩弄一些女人骗取她们的爱情,得到她们的身体后再一脚踢开,看着别人痛苦,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我还听说他不知弄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后用各种残忍的方式再弄掉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