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六天。
阿沫今天经过镇子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琴,并不名贵,就是普通桐木做的那种七弦琴。她心血来潮也买了一把,小贩人真好,还送了她两本琴谱。
所以从下午午睡起来,她又多了一个节目,抚琴。
客观的说,阿沫算得上是个全面发展的姑娘。她长得不错,修为也高,诗词歌赋勉强也能吟出几首,每天下午涂的那些鸦也都很有想象力。
如果一定要说出她的一个弱点来,那恐怕就是女红。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比女红还差的,好吧,那就是音律。
所以,当她拎着那把七弦瑶琴,摇摇摆摆回来的时候,妙沅的脸色首先就变了。
“阿沫,你这是要学琴吗?”妙沅战战兢兢问。
“对啊,我觉得每天读笑话书太低俗了,偶尔普及些高雅艺术还是不错的。”
妙沅婉转道:“你……要不还是读笑话吧,我觉得别人会被你吵到。”
“别人?这里哪里有别人?”阿沫故意环顾左右,“哦,沅姐姐是说你的那位病人对吗?”
她提了嗓子大声道:“请问这位公子,我练琴会不会吵到你呢?”
帘子后,除了压抑的咳嗽声,依旧没有应答。
阿沫耸耸肩,莞尔一笑,“沅姐姐你看,他好像也不介意呢。”
妙沅没辙。帘子后面的那位如果有力气,那是阿沫要烧房子,也会爬起来添把柴的人,所以不要说只是发出一些刺耳噪音了。
玹华正好外出,妙沅又要炼制丹药,躲在丹房里闭了门,也就不去理她。
阿沫坐下来,净手焚香,挺胸吸肚,准备抚琴一曲。
那个小贩送的是最浅显的入门琴谱,倒恰适合阿沫这种水准的。她翻了翻,挑了一曲《应天长》,便咿咿呀呀,边弹边唱起来: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
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想得此时情切,泪沾红袖黦。
阿沫的乐感极差,五音不全,难分平仄。她于这架古琴连音都没调准,手法又生涩,往往一个音弹完,要找半天才能找到下一个音在哪里。
但她也不管,找找停停,停停唱唱,就这么唱完了一遍。
然后,她就一直没再响动。
她把自己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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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九个月了,璟华。
昨天我去看蒄瑶,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她让我摸了一下,然后我就觉得里面有个东西滚了一下,就像一个蛋骨碌翻了身。
我真羡慕她。琛华不在身边,可是有孩子陪她。
我甚至暗暗在想,早知道你要离开我那么久,我应该在最后那一夜里缠着你,让你也给我留个孩子。
不,我不该那样想。因为你一定会回来,很快。
你知道么?我每天来小镇的路上都会想,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我总是盼着你这一天就能出来见我,然后晚上就和我一起回家去。
可是没有,那一个个晚上,我总还是一个人走。
刚才那首歌,很难听是吧?我也这样觉得。那个调子呕哑嘲哳,那首词也写得矫情。可我竟然把自己给唱哭了,呵呵,我一定是天才。
她想笑,可却哭得更厉害,终于伏在琴上,泣不成声。
她哭了一阵,听到“当”的一声,自幕帘后传来!
阿沫猛地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有回应了吗?她激动得奔到那道帘幕前,想进去却又极度克制住。
这是什么声音?
璟华,是你要跟我说话吗?
还是只是你不小心碰掉了茶杯?
呵呵,如果要我猜,我宁可猜或是你听到沫沫哭了,所以心疼得拿不住了对吗?
没关系。发得出声音,就说明还有些力气,还能伸手够到那个倒霉的茶杯,那就很好了,至少说明手还是可以动一动的。
阿沫高兴极了,泪珠子还在脸上,却已经迫不及待破涕为笑。她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帘子后就再没有什么声音。
不要急,今天璟华扔了一个杯子,说不定明天就会对我说话了。总不能要求他一下子就打开帘子出来见我的,慢慢来。
阿沫擦了擦眼泪,她决定坐回去再唱一遍,既然这个方法这么管用,那一定要趁热打铁。
才起了头两个音,却听到帘子后面传来击缶声。
那缶声并不清脆,甚至称得上沉浑,但声声质朴而干净,且音调极准。只是他敲得很慢,几乎比她这个半吊子琴师还要慢。琴声疙里疙瘩,缶声举步维艰,正好合成一首她新学的《应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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