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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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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你就知道了。”傅辰专心做着手上的事,随口应道。

    他拿着器皿,认真研究的眼神,超脱了他年龄的冷静,一身气质令人沉醉。

    德妃蹙了蹙眉,阻止自己微动的心。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傅辰面前有些像回到少女的时候,不自觉的放松了。一开始她很沉浸这场游戏里,也许她苍老的心太渴望这样的活力,但她从没想过真的要如何。

    穆君凝,一步错,步步错,记住你没天真的资格。

    她不再说话,屋里就安静下来,傅辰作者手上的事,也没注意到身边女子的情绪。

    “好了,试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辰说道。

    “你刚说这叫什么,香水,花露?”德妃缓缓开口,声音听着平静许多。

    若是傅辰多在意她两分,也能发现其中细微差别。

    但排斥的心理,让傅辰潜意识里甚至是放任对方的,两人不再各取所需后,自然分道扬镳了。

    德妃拿起傅辰做的古代简陋版玫瑰香水,凑近闻了闻,“这味道好好闻。”

    “嗯,抹在身上,夏日也驱蚊。”

    “还有这效果?我以为它只是香而已,这的确比熏香好多了。”德妃实话实说,她极为喜爱地按照傅辰的指示抹在身上。

    “那你觉得,如果它大范围投入产出,晋朝女子愿意拿银子来买吗?”傅辰状似不经意问道。

    “当然,连我都觉得稀罕的不行。”她是真心喜爱这个。

    “你什么时候见容昭仪时,可以抹一些。”现在容昭仪因为这胎怀得太不容易,平日几乎不出门,生怕这胎掉了,而她甚至为了不把自己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做足了掩饰功夫,现如今只以偶感风寒卧病休养。

    “容昭仪,怎么忽然提她?哦~~~你打得是这个主意!你这人……真是贪心之极!君子,不应视金钱如粪土吗?”德妃被傅辰一提,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他这是想合作了,容昭仪的儿子六皇子邵瑾潭可是个百宝盆,产业不少,资金雄厚,是皇子里最会赚钱的。

    而如果有她牵桥搭线,傅辰能以最快速度搭上这条线。

    “我只是个太监,并非君子。”傅辰纠正她的说法。

    “你合着是要把我的所有价值榨干?”

    傅辰不否认,站了起来,忽然凑近她,“对了,这款香水,叫凝心。”

    穆君凝放下了笑脸,漠然看着傅辰,“这事我会考虑,你先下去吧,让墨画他们过来。”

    傅辰见她并不同意的样子,也不奇怪,士农工商,对宫妃来说是极不体面的事,并不坚持,“好,那么你好好休息。”

    直到傅辰离开,穆君凝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双手捂着脸颊,轻轻啐了一口,“他……怎可用我的闺名来命名!”

    明知他是在利用你,但为何心跳不已。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过了几日就是荷灯节,宫里早从半月前就开始做荷灯,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四处都能看到洋溢笑容的脸。

    因为是要许愿用的,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动手。

    王富贵来傅辰屋里喊傅辰的时候,已经是宫里贵人过完节目的时候了。

    “傅辰,这是我做的,多给你做了一盏,能陪我一起放荷灯吗?”王富贵把一个简陋的荷花灯递给傅辰,男人一般都不擅长手工,但荷花灯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里面放着一截短短的蜡烛。

    离开前,他见傅辰没放任何纸条进去,“你不写什么吗?”

    荷花灯在花瓣上是要夹一张纸条的,上面写愿望。

    “不必,我想她一定能看到。”想写的人太多了,愿望也太多了,但离荷灯节最近的就是这辈子奶奶的忌日。

    王富贵以前是不过这种节日的,但今年小央出了事,从来不信神佛的他也想许愿,这只是他美好的期盼,两人几乎心照不宣来到了护城河旁边,这时候河面上到处飘着灯,格外漂亮。

    将蜡烛点亮,将荷花灯放入护城河上,看着它渐渐飘远。

    他们周围还有不少宫女太监也在放灯。

    有的目含泪光,宫规是规定所有人都不得悼念亲人的,很多人都是到了今年的这一天,用放荷花灯的方式来慰藉亲人的在天之灵,当做自己许愿了。傅辰看着被风和水波渐渐推远的荷灯,温柔地笑了。

    西北闹饥荒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吃不饱,连树根都没有,地里种不出庄家,连草都看不到,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

    他还记得奶奶从外面回来,双手护着胸口,像是怕被人抢走什么宝物一样。

    看到几个孩子的时候,她满是褶子的脸上绽开了笑容,那双满是老茧龟裂的手,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只硬邦邦的馒头给他们姐弟几个。

    大姐吞了下口水,说:“我不饿。”

    二哥看了好几眼,犹豫了很久才道,“我也不是很饿,我身子壮,能撑几天,还是弟弟妹妹吃吧。”

    说是壮,也只是比傅辰多了一点劳动出来的肌肉。

    三姐说,“我刚找到了一些草,吃过了,小辰,你还小,你先吃!”

    因为年纪最小,出生的时候很虚弱,也因为傅辰太贴心,从不给哥哥姐姐添麻烦,几乎家里每个人都真心疼爱他。

    傅辰摇了摇头,这些亲人让他死灰的心复燃,他们让克亲命的他知道,他还是有亲人的,没有犹豫地说道:“奶奶吃。”

    老人家摸着这几个懂事极了的孩子的脑袋,别人家的孩子调皮捣蛋,有吃的哪个不争着抢着,独独他们这儿,每个孩子都那么好,让人怎么能不疼,“奶奶也在外面吃过了,有两个馒头,一个我吃了,一个给你们。你们一人一口,把它吃掉,啊?”

    看着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一人咬一口,她笑得格外开心、幸福。

    奶奶死的那天是笑着的,全身都瘦得皮包骨,只有肚子很大,那里面装的是土。

    “小辰,要笑啊,奶奶最爱看你笑,好看极了,奶奶从没见过那么俊俏的小郎君。奶奶不饿,很饱…”

    她是活活饿死的,也是活活撑死的。

    ……

    “傅辰,你别笑了,我看着你的笑,好难过。”王富贵看着傅辰的笑容,心里一揪一揪的。

    “好,我不笑。”忘记了怎么哭,就要记得怎么笑。

    他的命是奶奶,是亲人赐予的,他怎么能轻贱它。

    正说着,一盏荷花灯飘到了傅辰面前。

    “啊,这真是缘分,快打开看看!”王富贵打破这悲伤的气氛,笑道。

    荷灯节有个传统,就是如果哪盏灯飘到面前,那么必须打开里面的纸条,这是对许愿的人的尊重,如果有心,还可以回复那纸条上的内容。

    傅辰也缓解了下心情,打开了纸条,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笔走游龙:望他终有一日能真心待我

    落款:桃花糕

    看着就像是思春少女的话,但看到下面的落款,还有这笔力,傅辰就猜到了是谁。

    傅辰脸上的舒缓表情渐渐凝固,他沉默地将那纸条放在那蜡烛上,看着它被烧掉。

    “你怎么烧了?”就是不喜欢上面说的,也可以再放回去,让它飘走啊!

    “因为,我做不到。”那么这个愿望,何必出现。

    离开护城河,傅辰和王富贵分开,王富贵还要回去照顾小央。

    傅辰那天在嗣刀门外被八皇子用鞭子抽破的衣服缝好了,他顺路到姑姑所去拿,梅姑姑的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薄了一圈,能勉强说几句话了,她对傅辰说,安忠海亲自下令这次给使臣献舞由她领舞。

    这命令来的莫名其妙,很多人都不得其解,这位姑姑怎么得了海老爷的眼,她带的秀女更是不少明朝暗讽的,但姑姑到底是在宫里生活十年的,都能应付下来。

    傅辰和梅珏都猜到了,这背后应该是皇帝的命令。

    傅辰的手指比了个二,梅珏了解的点点头。

    二,就是那套舞蹈册子上,第二套舞蹈,也是这大晋朝从没出现过的霓裳舞。

    到姑姑所,傅辰就顺便去了一趟监栏院,一些日子没回去,傅辰的床位已经被新来的小太监替换了,其他人一看到他也很兴奋,七七八八地说着事儿。

    吉可更是趴到傅辰怀里,扭来扭去。

    这时候赵拙领着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过来,小太监看到傅辰表情还有点激动,赵拙介绍道:“傅辰,不记得这个了吧,他现在代替去扫掖亭湖那块区域。”

    傅辰被调派到德妃那儿,升到正四品,那么新来的小太监就要替上他原来的差事了。

    傅辰自然不会忘记,他甚至记得每一个新来小太监的名字和资料。

    这个叫姚小光,监栏院的人都喊他小光。

    “小光,见过你傅哥。”

    “傅哥好!”姚小光点头哈腰。

    “上次在嗣刀门见过,你恢复的怎么样?”

    “您还记得我?小的很好,很好!没有不舒服。”这个小太监刚进宫的时候就遇到的是傅辰监管净身,他后来才知道,如果换了别的太监,不是傅辰或是王富贵,净身后的恢复期,没人会管他们死活,就放他们自生自灭了,内务府发下给他们的补品都会被收到这些监管太监口袋里,他们只能咬牙挺过去,也就是碰到傅辰,才能过得那么好,餐餐补品不落下,还有鸡蛋能吃,所以他们没一个人死掉。

    经过这事,姚小光就对傅辰崇拜上了,后来没主子要他,他就分到了监栏院,通过旁边的人才知道这是傅辰以前的床位,兴奋的他好几宿没睡着,看到傅辰过来,兴奋地满脸通红。

    小太监们刚进宫时,没那么世故的模样很讨人喜欢,王富贵喜欢这份差事想来也有这方面原因吧。

    离开时,赵拙对他说,“叶辛被救回来了,还在院里半死不活的躺着,命还真大,戳成那样了都能活着。”

    傅辰一怔,“那说明他命不该绝,李祥英怎么说。”

    “没反应,大概放弃了吧,现在李祥英可不缺追随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要以后算账。”换了他是李祥英,也不会为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而给自己找麻烦。

    “我待会去看看叶辛。”

    “别去,那疯子看到我们的人,就恨不得起来杀了咱们。”当时被王富贵刺成重伤的叶辛,并没有完全晕死过去,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自然知道这群人想把他给杀了,然后秘密藏起来。

    这会儿能苟延残喘活着,可不是恨毒了这群人。

    傅辰抿了下嘴,看来还是要找机会下手,不能留下这么个隐患。

    “嗯,你们自己小心点。”

    傅辰离开时,那个叫姚小光的小太监,不太好意思的过来,“傅哥……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下打扫的具体区域,我,我……”

    他很怕看到傅辰鄙视的眼,但他也是没办法,掌事太监和带他的大太监只是随口说了,没有仔细说,也只有傅辰这个曾经做过的人,比较清楚。

    傅辰知道这是常有的事儿,对新人大部分太监都是不在乎的,随便委派差事,不会说清楚,没做好不问理由就一顿挨打,傅辰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他几乎没挨打过,“那随我一起走,我带你去看下。”

    “谢谢傅哥!谢谢,谢谢!”姚小光感激涕零。

    到掖亭湖的路上,姚小光叽叽喳喳地说着监栏院发生的事。

    “傅哥,需要我帮您拿吗?”指着傅辰从西十二所拿来的太监服。

    傅辰摇头,当两人经过西五所附近的时候,傅辰隐约听到,“七哥,加油爬啊!”“哈哈哈,这傻子好蠢!看他都湿了!”“像条狗似得,七哥,快汪几声!”

    那声音离得有些远,但傅辰听得出这是八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声音。宫里因为今天荷灯节,到处都很热闹,这里的动静没吸引任何人过来。

    傅辰记得那天从嗣刀门出来后,八皇子约邵华池出来,就是荷灯节。

    傅辰对身边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姚小光道,“你先回去吧,待会我会让人过来找你,熟悉下地方。”

    姚小光离开后,傅辰遁着声音,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点绛台,也就是半月后姑姑和秀女献舞的地方。

    点绛台位于西五所到西六所之间,楼阁亭台,草木扶疏,有几处高台,下方是修剪的人工池塘,有数十个圆台立在水池上方,供舞娘跳舞,裙摆飞舞、天人之音。

    只是此时,傅辰看到的是,邵华池在水底下扑腾,他挣扎地想上岸,但岸上不停有冰块扔下来,明明是夏日,池水却像要结冰了。

    宫里的冰块都是冬天存在地窖里,到了夏天会按照每个人的份额进行分配,所以八皇子和十二皇子有权利支配自己的冰块。

    也不知这游戏玩了多久,就着宫灯傅辰也能看到邵华池已经嘴唇发紫,两眼发黑了。

    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微弱,冰块融化的水池好比冬季的冰池,能将人瞬间冻麻,邵华池已经发不出“啊,啊”的声音了。

    既然要拉他出来玩,八皇子当然是不让他身边跟任何人的,在暗处保护的人更无法出来。

    “给我狠狠砸,把我能支配的冰块全给丢下去!这狗东西,仗着父皇的宠爱就很得意是吧!”八皇子尖锐的声音刺破黑暗。

    一旁扔冰块的太监就是曾经“照顾”邵华池的马脸、圆脸小太监,他们本来是害怕邵华池报复的,但谁叫他是傻子啊,发现邵华池完全没要罚他们,他们胆子也大了,完全不怕得罪邵华池。

    二皇子更是命令八皇子,“老八,十二,平日我待你们如何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十五要被送到那个茹毛饮血的地方,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在滴血!给我往死里弄老七,我要他半死不活!”

    这次被送去羌芜的质子换成了十五皇子,而不是这个傻子,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唔!”一个大冰块砸到邵华池的额头,他被砸晕了,咕噜噜往下沉。

    就在这时,马脸太监把他捞上岸,又让太医院的吏目用银针刺激他的穴位,逼他清醒过来,邵华池晕晕乎乎地睁开眼,他们再把他扔回池塘里,继续冻进池水里。

    这样来回几次,邵华池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皇兄,他要是生病了,父皇知道了怎么办?”十二在一旁看到正的变成半死不活的邵华池,有些担忧皇帝知道了降罪。

    虽说现在皇后视邵华池为眼中钉,但他们表面上不能做得太过。

    “怕什么,母妃说了,他不过是因为死了娘父皇才对他好一点,哪里比的过咱们,爱护一段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子最多被罚抄书!你说是吗,十五?”八皇子问向一旁一句话都没开口的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邵明喆冷冷望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到岸上的邵华池,头发几乎都冻在了一块,脸上冒着一层白白的寒霜。

    “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去找父皇吧,我要父皇改变主意,没有人比邵华池更适合去当质子。”邵明喆的声音格外冰冷,看不也看脚下像是死了一样的邵华池。

    “说的对,现在时间还没到,咱们还有机会!”被邵明喆提醒,他们也觉得说有理。

    一群人说说笑笑离开了。

    邵华池瑟瑟发抖地撑着地面,却好几次都摔回了地上。

    就在他再一次尝试起来的时候,身后一个温暖的力气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身上被盖了一层衣服,四品太监服。

    他僵硬的回头,看到沉默抱着他的温暖躯体。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他的声音因为过于寒冷,一句话也无法连贯。

    对于一个骄傲至极的人,这样狼狈的时候,被人看到,是比杀了他更难受的事。

    正因如此,他连暗中保护的侍卫都撤走了。

    傅辰连人带衣服将他包裹在自己怀里,邵华池像冰块,“殿下要这么想,奴才无话可说。”

    “要笑……就笑吧。”邵华池想笑,冻僵的脸无法扯出一个表情。

    无法否认,在看到傅辰一刹那,产生了一种幸好来的是他的感慨。

    他不能在那群人面前晕,死撑着精神。

    傅辰的到来,让他精神一松,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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