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里,蒋雨真一个人木木地靠在床头,身上穿着松松的病服,假发摘掉了,露出还没有长出新头发的小光头。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复发,还以为至少能捱完一个学期的。
医生跟她父母说,如果这次小白再复发就必须要骨髓移植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这可怎么办?
她不会就这样翘辫子了吧?
呸呸,她才不至于这么倒霉,只要坚持下去,肯定还是有可能等到匹配的骨髓的,她这么可爱天真的女孩,上天怎么忍心收走她!蒋雨真不自觉攥了攥无力的手,心里说。
但想到明天又要开始化疗,心里又漫上凉凉飕飕的恐惧。
奶奶的,化疗就像向身体注射毒药一样,副作用实在太可怕了。
每次做完五脏六腑都像要整个翻绞过来一样,呕吐发烧什么的都是常事,最可怕的是,她还会流鼻血,有时鼻血突然涌出来像决堤一样,怎么止都止不住,呼吸都没法呼吸,然后耳鼻喉科的医生就来了,拿家伙直接塞进鼻子里,弄得眼泪都出来了,鲜红的血液甚至从嘴巴里吐出来, 特别恐怖难受,塞的太狠了像是喉咙都被堵住了一样,喝水都呛。
蒋雨真想起上几次的化疗,整个人都不觉抖了抖。
要是能快点找到匹配的骨髓就好了,她已经害怕透了这种无休无止的复发与化疗了。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蒋雨真漫不经心地望过去。
然后就定住了。
这个帅得天人共妒的家伙到底是谁?你突然这样跳出来,我会以为自己做了恶梦好不好!
蒋雨真条件反射地将一只手塞进嘴巴,忽然想起,另一手又无措地想要挡住她可怜的小光头。
席懿楠挺拔修长的身影走过来,干燥的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立即多了蒋雨真所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味道。
她的鼻子现在还是很灵敏,确定是他无疑。
她怔怔地啃着拳头,另一只手不自觉从光头上滑下来,搭在眉间,把自己的眼睛挡住。然后两只手一起偷偷摸摸地将脸遮住。
她不要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丑了。
席懿楠在她的床边坐下,微凉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从脸上移开,轻声问:“你哭了?”
“才没有!”她使劲埋着头,带着微微的鼻音说。
席懿楠转过头去,低声说:“因为你没来学校,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蒋雨真飞快地将滑落脸庞的泪珠擦掉,笑起来:“没有我这个活泼可爱的同桌,你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对吧?”
“嗯。想去练舞也没有人陪,太没劲了。”席懿楠闷闷地说,转回来看她,“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得留级等你了。”
蒋雨真噗嗤地笑出来。“你留级等我?”
“你这样下去,15岁还得读初一,到时比班上的同学大两岁,还有人跟你玩?我看也只能留级回去陪你了。”席懿楠想象了一下,也不觉勾勾嘴角。
“果然够哥们!”蒋雨真满意地竖起大拇指,“为你这义气,我也不能叫你留级,一定要快点回去!”
席懿楠笑笑,忽然摸摸她的小光头,说:“没想到你光头也挺好看的!”
蒋雨真推开他的手,横他一眼,“敢笑我!”
“没有,我发现你其实很耐看,真的!要是林静雯也剃光头,肯定比不上你好看!”席懿楠认真地审视着她,说着忍不住伸手顺着她小巧的鼻子线条描绘下来,然后到她薄薄的嘴巴,手指落在她的嘴唇上时,他顿了顿,脸忽然红了。
蒋雨真怔怔地定在那任由他的手指轻轻在她的嘴唇上摩挲。
良久,席懿楠才将手指轻轻收回,忽然觉得心里像有什么梗住一样,隐隐地发痛。
两人再没有话,默默地对视着。
直到蒋雨真的妈妈突然回来,两人才从这忘记时间的对视中惊醒过来。
……
席懿楠告别蒋雨真和她妈妈,坐车回蒋雨真家拿回自行车,神思渺茫地骑回家。
他以前只听说过有一种病叫做白血病,是一种很可怕的癌症,却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嬉皮笑脸的女汉子蒋雨真竟然患上了这种可怕的疾病。
那她会死吗?这个死字在席懿楠的脑海里跳出来时,他惊得心脏都不自觉麻了麻。
不,不会的。席懿楠想起蒋雨真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含笑说:“我觉得你很帅,你做我男朋友怎样?”
她那充满朝气,调皮无赖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跟现在这个患了重病,随时有可能死去的女孩重合到一起。
席懿楠的脑海一刻也不停地回想着,忽然全身的血液奔涌起来,不禁用力地蹬着车向家的方向飞驰去,逃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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