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伤口在撕裂,在流血,这痛,竟不比冷寒霜拒绝我来得轻。我伏在地上,使不出一丝力气。萤儿从里屋出来见我痛心的样子,慌得赶紧将我抱起。幸好萤儿武功不弱,一人已足够将我连扶带抱抱上床榻。
“姑娘,别伤心了。公子他对你是爱之深,恨之切。”萤儿将我沾染泪水的发丝一根根细细地从脸庞拂开。
我冷笑两声,却又哽咽道:“爱,像他这样变化无常,喜怒难测的人也有爱么?我只知道,他总是会在我稍微安心时便拿那些混账话来伤我。”
“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怕姑娘的心里没有他,或者是不及其他人在姑娘心里的分量。”萤儿一边用干净绢子替我拭泪,一边温言安慰我。
“可用得着拿醉红楼的妓女来比我么?是,不错,我是曾经身陷醉红楼。可那是我情愿的么,我是遭人暗算才被卖到那的。我一直是清白之躯,更不屑用自己的媚态去迷惑男人。”我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只要想起马凌风嘴里道出的妓女二字,我便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因着这“妓女”二字,我不得不去猜想,马凌风他是否真正对我有丝毫的尊重。来留香苑这么久,他从头到尾是否真的正眼看过我一次?我想,他是不在意我的吧,是看不起我的吧?
想到这,我便从床榻迅速爬起,冲到窗边,将悬挂在窗边的一篮子草药拿下朝窗外扔去。
既然如此讨厌我,轻视我,我没有理由去在乎他,关心他。他病是他的事情,此后与我无关!这样想,似乎胸口的伤痛便减轻了好多。
萤儿见我扔掉药草,便轻微叹了口气。她瞅了我片刻后,轻声道:“为他,药也扔了,哭也哭了,这气总该消了吧。”
闻言,心口的痛又重了。看来我是听不得提他的,只要是提到他看到他,便会伤心。我想,以后的日子我就坐在屋子里再不出去,我可以看书,可以写字,只要不见他不提他就好。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再一次逃走。这,难道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么?
一天在我的百无聊赖中过去,我未出忆香居的门。我只是找来一些书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天的时光,感觉竟是如此的漫长。萤儿静静侍候于身旁,偶尔也会拿起其他的书瞅两眼,然后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总是知无不言,因为萤儿能看书,我认为是很好的。至少,多看看书能减少她身上作为一个杀手的戾气。
这天,萤儿随手翻看的却是《诗经》中的第一首,她认真低吟:“关关什么,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什么。 参差什么,左右流之。窈窕淑女,什么求之。 求之不得,什么思服。什么什么,辗转反侧。 参差什么,左右采之......”
念完,她便将书页合上,睁大了双眼奇怪地看着我。我被她这么多什么什么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便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来那么多什么什么?”
萤儿见我笑她,无奈道:“人家不认得字,所以只好用什么什么来代替呀。”
我笑笑,轻声道:“这个没事,你不认得哪个字我来教你。”
萤儿闻言,便走上前来将书打开,用手指着那些不认识的字让我教她。我见她如此认真,便放下手中自己正看的《史记》,教她逐一认字。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她不识的字一一教会。
可问题又来了,字是认得了,萤儿还是皱着眉道:“这诗我曾听别人吟诵过,人家都说这诗写得极好,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它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低笑,温和看着萤儿道:“你哪里不懂,说来听听。”
“这里面又是鸟,又是菜的,还有乐器,可这和君子、淑女有什么关系呢?”萤儿眨着眼睛,侧首望着我,脸上满是疑惑:“莫非是说,那君子和淑女,为了一只鸟儿、为了几棵菜、或者又为了一件乐器,在抢夺?”
听到这,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开了,萤儿慌忙道:“姑娘别笑啊,难道我说错了?要不就是这鸟儿见了菜也吃,还不怕君子和淑女,到最后索性搅得人睡不了觉,跳到乐器上去捣乱了?”
我笑弯了腰,笑岔了气,捂住了肚子拼命叫萤儿住嘴。萤儿见我大笑不已,一时弄不清楚原因,只有傻愣愣地等我慢慢平稳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