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又不出去见客,置得新装也是浪费。”
一赫脸绷得紧紧,碰得余冰臣一脑门子灰,他支支吾吾重复:“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天你是主角,他可是特意过来看你刺绣的——”
“绣品成了,我自然第一时间送过去给他鉴赏,没成之前,恕难欣赏。”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掉,留下尴尬的余冰臣望着她的背影兴叹。
一赫说到做到,袁克放莅临的那天,无论谁来请她,她都待在竹园里纹丝不动。
余冰臣是不敢讨这个没趣,沈右横不怕奚落,来催请妹妹好几次,只差没把一赫拖出去,气得一赫瞪起圆眼睛,痛打哥哥几下,他才罢手。
沈右横吐吐唾沫星子,跺脚走了。
一赫没去,但也被不长进的哥哥气得够呛。心浮气躁,绣是如何都绣不下去,干脆扔了针,拿本闲书打发时间。
书又如何读得入心?
她的小屋离花园最近,就在间壁,花园里时时刻刻传来吴侬软语,软玉怀香男声女声夹杂而来句句落到一赫心里。
男人应酬,没有不逢场作戏的。
“没想到袁总长带的侍女也如此落落大方,不仅漂亮连琴棋书画都难不倒。”
“呵呵,子沅兄过誉、过誉。要是不嫌弃,这两位就留下来送给你好了。”
“那——怎么敢当、怎么敢当!”
“有什么不敢的,鸾音、菲洛你们就留下吧……”
“不可、不可——”
一赫绞着手绢,听得几乎要吐血!
世界上居然有这等无耻、可恶、滑头、无赖的人!把女人做物品一样送来送去。亏他每天在报纸上鼓吹的“新世纪、新文明、新女性、新革命”,巡捕房怎么就不来管管这表面道貌岸然内底男盗女娼糟蹋女性的祸首!
当然,最可恨的是顺藤上树的余冰臣,为了成功简直要跪下来做奴才了!他没到太后老佛爷那做太监倒在袁克放面前装孙子,膝盖骨头那么软!
太可气、太可气!
此时此刻,一赫好恨自己是女儿身,若换了男儿汉非把花园里的混蛋们好好地教训一顿不可。
“夫人,吃点东西吧,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哩!”
“不吃、不吃!”一赫烦躁地在躺椅上踢腾,冲春姨大嚷:“你出去!快点出去,不要来烦我。”
一赫一贯是情绪极端,春姨看她真生大气了,哪里敢多嘴一句,忙不迭脚底抹油跑了,正好跑到花园看戏去。
一赫满心郁结,孤零零一个人待在房间生闷气越想越气。
她并不是真的不要人陪,她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着:“你们走吧,全走开!”其实内心渴望把所有人都留住。她现在急需有人在她身边给她抚慰、劝解。哪怕什么不做,只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听她牢骚都是好的。她就像天底下所有痴情的傻女一样,只要余冰臣肯多花一点心思在她身上,哪怕是虚情假意的关心,她也会一头栽进去。可惜,她希望的陪着她的丈夫正在花园高声谈笑,早把她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