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隅中,还有一段时间就到正午了。
虽然已是深秋,但阳光依然灿烂,烈烈红日,仿佛一团悬挂在高处的火,燃烧了整个苍穹,苍穹以下是庞大的城市群。
从高处往低处看,能看见鳞次栉比的房屋,错落不齐的树木,绿绿葱葱一片,偶有娇花点缀其间,映出淡淡的粉红,交相映辉。
萧家位于南淮城的南方,所以离着海岸并不远,甚至,卿云歌他们住着的地方,有个小楼阁可以看海,风景十分的好。
值得一提的是,十大玄法世家的选址地都十分有讲究,无一例外都是最好的风水宝地,所以自然而然,萧家的府邸,也是南淮城气运之力最为充足的一块地方,空气中的玄力比其他地方要浓厚了不少,所以这里更是修炼的好地方。
萧家的嫡系弟子已经很多了,遑论旁系庶系,为了秉承萧家的家规,使得家族更好地传承下去,萧家的弟子们一般一大早的时候,就开始来到庭院里修炼了,然后他们就发现萧家突然多出来七个人,而这七个人的修为,还都很高。
几个萧家人站在角落里,一边抬头打量着庭院石桌旁的那群人,一边窃窃私语。
“喂,看见那几个人没,他们是什么来头?”
“听说他们是在昨天的时候,家主亲自带回来的,你说,会不会是家主在外面流落的子嗣啊?”
“可别胡说了,这几个人可一点都不像家主,再说了要是咱们家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在十大玄法世家之中,咱们都能到前三了。”
“这倒也是,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听侍卫丫鬟们说,今晚似乎有什么家宴,想必这些人也会参加,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几番交谈之下,这些萧家的人心中已经有了想结交卿云歌他们七个人的想法了,若是能把关系处好,自己也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得力的帮手,更会让他们在萧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卿云歌提出要在这个时候去海关见一见那位神秘的摆渡人的时候,其他六个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能那样精准的预测未来的人,还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这个摆渡者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会有着这样通天的本领。
可是与其他人不一样,卿云歌却还真的见过这样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是在朱雀皇城中遇到的,那个时候,那位算命先生对她说的话,可不啻于一道惊雷从天落地,震得她耳朵发麻。
只不过不知道,这位摆渡者,同她遇到的算命先生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呢?
亦或者,他们就是同一人?
这个世界上,能预知未来的人少之又少,千年能出现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光一个朱雀国,就出现了两个这样的人。
那么,南淮摆渡者和算命先生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啊。
……
从萧家步行了约莫有几盏茶的光景,卿云歌他们便抵达了海岸。
这里的空气温暖而潮湿,带着大海特有的微咸气息,蓝色的浪花带着海洋对陆地的眷恋,轻柔地亲吻着岸边的白沙和贝壳,一圈一圈的涟漪四散开来,仿佛是歌姬们在缓缓起舞,荡起的微波泛着点点金光,一眼望去,如同灿烂的繁星之境。
吆喝声顺着清风缓缓入耳,这里有着刚刚捕鱼回来的渔民,正准备拿着今天的收获去集市上换点米油回来,因为常年出海,他们的皮肤都被晒成了古铜色,肌肉结实有力,线条紧绷,一看就是下海的好手。
“那位摆渡者,就住在海关口?”易染染将手搭在眉骨处,充当遮阳物,“可是我除了渔民,就没有看到其他人啊。”
依照他们的想法,那位摆渡者应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穿着水墨色的长袍,摇着扇子,一身的书生气质,儒雅温和。
“我们分开四处找找吧。”虽然四灵学院的小队是以冷夜和易染染为首,但到现在,他们每每想到什么问题,都会下意识地去看那个一身傲骨芳华的红裙少女。
瞧见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卿云歌点了点头,然后道:“这里很大,若是想找一个人的话,没有几个时辰,也下不来。”
剩下的六个人相视了一眼,也都同意了这个想法。
若想很快地找到南淮摆渡者,除非……他主动出来见他们。
就在众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见面的时候,忽然,他们的背后传来一声爽朗的笑,那笑声道:“怎么,诸位是来找我的么?”
听到这个声音,卿云歌毫不意外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转过身去,便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人穿着一身墨青色的长袍,年纪大约在三十四岁,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缀着的流苏随风飘扬,此刻他笑着望着他们,那笑容让人感觉到十分的安心,仿佛柔和的阳光在大地上缓缓地流淌,温暖而宁静。
他脸部线条温润而美好,阳光之下,身影虚幻而缥缈,仿佛从天上来的仙人一般。
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这个人,目光之中带着探究。
最后,还是卿云歌先开口了,她朝着面前的人拱了拱手,然后微微一笑,道:“先生就是南淮摆渡者?”
其实这一幕,她早就料到了,既然摆渡者能那么精准的预测未来,那么他们来找他的事情,也一定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其实根本就不用他们去费劲心力去找他,这个所谓的南淮摆渡者,会主动出现。
“摆渡者?”那人闻言,不由摇头一笑,“看来诸位也是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称号而来?”
言下之意,摆渡者这个称谓,于他来讲,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是否虚无缥缈,还未曾知晓。”卿云歌依旧微笑,“先生既然都主动现身了,还不请我们去坐一坐么?”
听到这句话,其他六个人这才回过神来,易染染看着这个穿着水墨色长袍的人,不由吃了一惊:“你、你就是摆渡者?”
“怎么?我不像么?”摆渡者看了易染染一眼,眼中划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光,然后他和煦地笑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既然我已经出现了,我是该请你们去坐坐。”
“先生请。”卿云歌伸出手做了一个手势后,便朝着其他几个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去。
虽然这位摆渡者的面容同她在朱雀皇城遇到的那位算命先生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但也不能就确定,他们之间没有关系,毕竟,能达到窥天命层次的人,变换容貌只是区区一件小事罢了。
至于他们是否是同一人,一会儿她还要仔细地探查一番。
其他六个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摆渡者,甚至直到坐下来的时候,还有点不信。
摆渡者住的地方说简陋不简陋,说豪华不豪华,因为他住在了一条船上,而这条船,就在距离海岸十米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船在浪花的拍打之下,竟然丝毫不动,连轻颤都没有。
画舫不大不小,刚刚够他们几个人落座,而摆渡者却是十分悠闲地拿起了烟斗,坐在了床榻之上,然后望着他们,微微一笑道:“诸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
此话一出,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六个人又吃了一惊,心道,难不成这位摆渡者,除了预测未来,竟然还可以读心吗?
不知道为何,在见到这位南淮摆渡者的时候,他们的心中,有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油然而生,甚至,他们都不敢开口同摆渡者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亵渎了他一样。
闻言,卿云歌的眸光微微一动,她对着摆渡者挑眉一笑:“那就请先生说说,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小云歌?”冷夜显然也跟其他人一样,每每看到这个摆渡者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难以启口,而他发现修为比他要低的红裙少女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长眸中不由划过了一丝疑虑。
卿云歌自然也是发现了其他学员的不对,她悄悄地对着紫衣男子比了个“一切看我”的手势,然后依旧微笑着看着摆渡者,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这位姑娘到还是奇人一个。”听到这句话,摆渡者又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安然而悠远,“你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打听我这个人么。”
“我听南淮城内的人说,先生可以预知祸福凶吉、生死造化。”卿云歌点了点头,“对于此事,云歌委实有些好奇,不知道先生是否能给我们展露一二?”
这句话刚刚落地,易染染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刚想开口附和,却发现自己一看到摆渡者的眼睛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郁闷地偏过头去,压低声音对着冷夜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想说话说不了?”
冷夜其实也有些疑惑,他同样低声道:“我和你一样,想必这里,除了小云歌,应该都说不了话。”
闻言,易染染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其余几个人,见他们也是一脸奇怪的神色,顿时更加不解了,为什么他们说不了话,小师妹就可以呢?
一时间,差点跳脚。
见状,冷夜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安静下来:“别急,左右我们都是为了看看这个摆渡者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有着小云歌和他周旋,我们只要静静地听着便可以了。”
“说的有道理。”易染染于是又不跳脚了,安心听着红裙少女和摆渡者的对话。
“展露一二?”听到这四个字,摆渡者扬了扬眉,“不知道卿姑娘想如何让我展露?”
卿云歌对于摆渡者知道她姓什么这件事,没有多大意外,人家既然连未来都能预知,还算不出她的名字?
“先生手段很多。”她斟酌道,“想必随随便便就可以让我们大开眼界。”
看着这张充满书生气质的脸,她心中总有那么一种预感,这个摆渡者和那个昔日她在朱雀皇城中碰到的算命先生,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定匪浅。
“卿姑娘这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摆渡者似乎愣了愣,然后又是一笑,“不如姑娘问我几个问题,看我答不答的上来。”
听到这句话,卿云歌弯了弯唇,浅浅地笑了笑:“天上之事最难测,那不如就请先生算算,最近的一场雨,会是什么时候吧。”
摆渡者闻言,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红裙少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便直接开口:“两个时辰之后,云聚,三个时辰之后,雷起,太阳落山之际,雨落,夜半之时,雨满,共计四尺三寸零三十二点。”
他说的不紧不慢,慢条斯理,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中午要吃什么饭。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旋即猛地抬头,看向了靠在床榻之上的人,面露惊诧之色。
会有人连雨时雨量都能算得这么准确吗?
卿云歌的眸色骤然深幽,她望着这位摆渡者,却见他依旧微笑,仿佛方才的那些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就在画舫内寂静一片的时候,忽然,船板上传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悬挂在船篷上的帘子被撩了起来,然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船内的异常,而是直接拎着手中的东西,咧嘴一笑:“先生真的是神机妙算,您给我指点的捕鱼之处,果然让我大丰收了一把。”
他手里的东西,正是一兜子活鱼。
“喔,阿大是你啊。”摆渡者看到了来人,淡淡一笑,“怎么样,这次能换够钱么?”
“够了,足够了。”名为阿大的渔人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多谢先生了,否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筹够钱替家母治病。”
“小事。”摆渡者极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这才又把目光放在了卿云歌的身上,“今日我这里来了人,不好招待诸位,诸位不如等到下次再来。”
阿大这才发现原本应该空荡荡的船里居然还有七个人,他一时间给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就先向先生拜别了。”卿云歌了然,知道就算他们再追问下去,这位摆渡者也不会在告诉他们其他的东西了,她起身,优雅一笑,“刚好云歌还想看看,一会儿是否会真的下雨。”
而其他人因为说不了话,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起身,朝外走去。
卿云歌跟在他们身后,也出了摆渡者的住处,然而,却在刚刚放下帘子的时候,脚步给生生地顿住了,因为她的脑海里,忽然又凭空响起了一句话,而这句话,几乎让她把脚下的船板给踏破。
“凤已归,凰仍眠,欲成混沌,必去神玄!”
听到这句话,她猛地转过身去,将放下的帘子又再度提了起来,却发现船舱内竟然只剩下了阿大一人,此刻阿大有些茫然地提着手中的鱼,神情很是不解。
卿云歌迅速地走上前去,问道:“摆渡者呢?”
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那位摆渡者就不见了呢?
“先生、先生忽然不见了。”看到一个绝美不可方物的少女这么问他,阿大一下子结巴了,他断断续续地道,“就、就刚才,你们刚出去,先生也不见了。”
闻言,卿云歌的双眸骤然一沉,又是这个样子。
先前,那个她在朱雀国遇见的算命先生,也是在给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后,离开了,而如今这位摆渡者也是这个样子。
这两个人,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你可看见他是怎么不见的?”虽然对阿大的回答不什么希望,卿云歌还是多问了一句,“凭空消失的吗?”
“对、对对!”阿大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句话,他猛地一拍手,“就是凭空消失的。”
好一个凭空消失!
卿云歌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又想起先前阿大和摆渡者对话,瞟了一眼那兜子鱼,道:“方才你说摆渡者指点你捕鱼之处是什么意思?”
阿大这个时候已经将心情平复了下来,说话也不那么结巴了:“先生在这里,常常会指点我们渔民去什么地方捕鱼,而每次说的那个地方,只要一撒网,就会捞上来很多鱼。”
顿了顿,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是因为老母病重,才不得不来求教先生的。”
这个摆渡者,能预测未来,通晓八卦,甚至还能预测天气,这下,竟然连哪里沉海之中有鱼都知道?
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摆渡者吗?
而且他的实力……想到这里,卿云歌才不由地悚然一惊。
因为她现在才发现,方才在会见摆渡者的时候,竟然根本不知道他的修为是多少,甚至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玄力的波动。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修为?还是说,他的实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可是,卿云歌见过人皇,就连人皇都没有达到这种地步,难不成……这个南淮摆渡者,比人皇还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