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早就站在那里,然而适才秦莞几人却并未发觉,此刻他们手中的风灯照出几抹昏光来,这才将那人的身影照的明显了几分。
夜色如墨,那人披头散发如鬼魅,眼神更是阴测测的瘆人,茯苓下意识抓紧了秦莞的胳膊,而晚杏却是挡在了秦莞之前,秦莞当即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晚杏。
秦霜也缩到了秦莞身边,六个姑娘抱成一团,不知远处的身影是人是鬼。
相隔七八丈的距离,那人衣袍单薄,身形高瘦,散乱的墨发将脸遮了大半,可发隙之后的那双眸子却格外深沉幽暗,因是如此,在这深夜老宅之中,就格外显得阴森瘆人。
他直盯盯的看着秦莞她们,似乎下一瞬就要扑上来……
秦霜屏住呼吸,紧紧的拉着秦莞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只仿佛面对着一头凶猛的伏虎,生怕一动便要引的它发狂攻击自己。
冷风呼啸而过,风灯时明时暗,对峙惊心动魄,也不知过了多久,宅子深处忽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一时间,沉默的对峙被打破,那直挺挺的身影忽然一动,下意识的,秦莞等人往后退了一步,然而那人阴沉的眸子只是扫了秦莞几人一眼便转身跑走,秦莞双眸一讶,只见那身影竟然是朝着百草园的大门而去——
不是朝着自己二人,秦霜紧绷的身子顿时微松,而宅子深处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没多时,秦霜几人只看到董叔打着灯笼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身后带着两个婆子两个男仆,面上有几分焦急之色,正目光四望的搜寻,却一眼看到了秦莞等人,董叔一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个婆子,转而走到了秦莞这边来,“秦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见到了董叔,秦霜的神思更是松然了两分,闻言忙道,“我们来马车上取东西的。”
董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眼底露出恍然,又道,“几位姑娘在此,可看到一个人从这里跑出去了?”
秦莞抿着唇,秦霜已经快语道,“看到了!吓了我们一跳,披头散发的还以为是什么人,往府门门口的方向去了……”
此处距离府门虽然不远,却也是要绕过一条回廊的,秦霜这么一说,董叔松了口气,只看了身后几人一眼,那四个人点点头,忙朝着府门口而去。
冷风呼呼的垂着秦莞的脸,直冻的秦莞面上生疼,可她无法忘记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这是孙师兄给其夫人养病的宅子,怎么好端端的跑出来个那样的人?
正满心疑问,董叔已经道,“是少主人的病人,那人有些神志不清,寻常都是关在院子里的,适才给送饭的时候没关好门让他跑了出来。”
一听这话,秦霜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呢,怎么披头散发的不成样子。”
董叔有些抱歉的道,“正是如此,没吓到几位姑娘吧?”
秦霜摆手,“这倒是没有——”
董叔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外面太冷了,几位姑娘快回去吧。”
秦霜点点头,拉了秦莞一把,秦莞也点头福身,董叔笑着看着她们转身而去。
秦莞走的慢,秦霜也走得慢,虽然证明不是什么鬼魅,可刚才那一幕仍然让几人有几分惊悸,秦霜一边走一边道,“没想到这宅子里还住着病人,孙神医竟然让病人住在自己家中,寻常大夫只怕做不到这样……”
秦霜语气之中满是感叹,秦莞心中也点了点头,药王谷虽然有悬壶济世的理训,可并非每个人都能若孙皓月这般,这般想着,秦莞不由对这位师兄更佩服了几分。
正想着,身后忽然远远的传来几道动静,秦莞脚下一停回头去看,这一看,顿时看到那两个婆子正架着那个刚才跑出去的病患走了进来,后面两个男仆护着,前面董叔打着灯,却是选了另外一条路,方向乃是朝着东边去的。
秦霜也在看,见状低声道,“幸好抓回来了,这样的病人只怕会伤人。”
晚晴也在旁摸着心口道,“是啊,恐怕是得的疯病——”
这“疯病”二字一出,秦莞立刻想到了姚心兰来,到她离开之时,她也没能弄明白姚心兰到底有没有疯症发病的前兆,若是不发自然好,可一旦发了,又如何治呢?
秦莞看过的医书也不少,却没看到哪本书上讲了能治好疯病的,只偶然见到说用针经上的针法来治疗此疾,然而秦莞并不擅长针经一道,相比之下,药理和脉论她学的更好些。
看着董叔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另外一个方向,秦莞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倘若这位皓月师兄会治疯病,她是不是能跟他求教一二呢?不说为了姚心兰,若能窥见一二,往后见了其他病人她也好知道如何下手……
秦莞这念头一起,可随即她又摇了摇头,别说忽然求教十分唐突,若是被孙慕卿和孙皓月看出她曾在药王谷修习医道就糟糕了。
叹了口气,秦莞很快压下了这想法。
“走了。”董叔几人消失,秦霜便转过了身来继续往前走,又道,“看来不让咱们乱走是对的,也不知道这宅子里有没有住别的病人?”
秦霜这一问,便让晚晴几人心中惴惴,若是多住几个得了疯病的,那还真是有些危险,秦莞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这宅子里是否还住着其他病人,她只觉这雪仿佛半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若是这么下下去,真不知道他们要被困在此处多久。
回到院子的时候秦莞只觉双手冻的发疼,秦霜磨蹭了几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谢谢你啊……”
秦莞摆摆手,“早些歇下吧。”
秦霜应了一声,这才带着晚晴和秀云回了自己的厢房,这边厢,茯苓哭笑不得的道,“六小姐如今倒是学的好了,她这样子,哪里像那个把小姐推到湖里去的人啊。”
秦莞进了屋子方才感到几丝暖意,搓了搓手道,“能学好就是好的,从前也没有人好好教她。”不仅没有人教,还有人教唆挑弄。
茯苓笑着道了一声“是”,又说,“眼下看着倒是好的,只希望她往后别再犯浑,奴婢可是记着往日的仇呢,现在她对小姐态度好便不说了,往后若是又不好了,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茯苓气鼓鼓说着,出门取了炭添进了火盆里面。
屋子里有几丝炭气,秦莞打开了随身的药囊,扔了极快苍术和陈皮到火盆里面,没多时,屋子里便生出几丝药味和陈皮的香甜味道,茯苓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叹气,“这雪怎么还没停,若是前面哪里封山了可就不好了。”
秦莞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一转眸,却见晚杏一脸沉静的站在一边,这么久了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秦莞顿时想到了适才晚杏护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她心中一暖,朝晚杏招手,“晚杏,你过来——”
晚杏只以为秦莞有什么吩咐,忙走到了秦莞跟前,“小姐……”
秦莞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拘谨,你看茯苓,我们虽然是主仆,可到了屋子里,便自在一些,你虽然跟我晚一些,可和茯苓相比也差不了什么,都是我最为信任亲近的人,我知你不多话,不过我看你老是低头站在一旁便觉得你十分拘束。”
晚杏仍然垂着眸,闻言却将背脊挺直了些,顿了顿才道,“奴婢知道了。”
秦莞心知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自然改不过来,便不再多说,这边厢茯苓见状也过来一把拉住晚杏的手臂,“好妹妹,我们小姐是最和善的,有时候我还打趣小姐呢,可不见小姐生气半点,你到了小姐跟前,我们三个便是自己人了,切莫拘束。”
晚杏点点头,语气倒是有了几分生气,“是,奴婢知道的……”
茯苓看着晚杏便叹了口气,又在晚杏木讷讷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我和你说话你怎还用奴婢?往后我们便是姐妹,要同心服侍小姐才是呢。”
晚杏脑门儿被弹的“噔”一声响,她抿了抿唇,“是,我知道了……”
茯苓这才扬唇笑了,秦莞见状,也弯了弯唇。
因是大雪天冷,很快秦莞便洗漱睡了下,秦莞睡床,茯苓二人则睡屋子里的睡榻,许是屋子里的阴湿还未除去,又或者是晚上受了一回惊吓,秦莞分明觉得疲累非常了,躺下之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猛然间,秦莞想起了那个披头散发的疯病人。
那人当时明显是想去府门,可能是想逃走,可董叔分明说他神志不清,然而神志不清之人是怎么找到府门的?
这么一想,秦莞心底不由生出几分疑问。
秦莞从前的经历,万事让她想来需得合理,如若不合理,便多半存假,可董叔怎会有说谎的理由?而那个人若不是病人,又该是谁?
秦莞闭着眸子叹了口气,只疑自己是否养成了多疑的习惯,孙师兄出自药王谷,亦在三元村有神医的名号,这宅子虽然有些空荡瘆人,他却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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