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慧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摆设,她从小跟着父亲在任上,自认为所见市面不少,诸多姊妹中,太太也最喜带着她出门应酬。每每见了父亲长官家的那些女眷,欧阳慧萍虽然口中称赞客气不断,但心里未必服气。
乡野之地,就算知府夫人,浑身也带了粗俗之味。
欧阳慧萍虚依在炕沿的一角坐了,炕桌不大,但是菜色堪称琳琅满目。比照之下,欧阳家的姑娘们明显委屈的多,早饭也不过一碗粳米粥,小菜三四种,大厨房约莫是按照着人头来做,多一口也不能。丫鬟们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想吃些主子剩下的,也要提前与大厨房的人打好商量,不然叫管家娘子们知晓,多半要被冷嘲热讽一番。
慧萍原也没在意,欧阳家短了哪一项,也不会缺了自己的吃喝。可现在看着满屋子奢华摆设,炕桌上琳琅满目的小菜。欧阳慧萍不知怎的,心口就觉得有些堵。
岫烟坐了炕桌左侧,亲手将甜白瓷的小碟子摆在慧萍面前:“也不知道妹妹要来,准备的简单了些,妹妹好歹赏脸尝一尝。”
白芙轻移莲步上前,接过小丫鬟托盘上的两个双耳白瓷盅,岫烟瞧了一眼便笑道:“我昨晚叫人炖了燕窝红枣鸽子盅,性温热,保暖脾胃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对咱们女孩子来说,也是极好的补品。”
随着岫烟抬手掀开汤盅盖,浓郁的枣香扑面而来,金丝血燕滑而不腻,那乳鸽选的是二三个月的小嫩鸽子,清炖的时候用翠叶竹的细丝绑了,所以乳鸽肉酥烂却不散架,上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清油,红枣点缀在其间,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在恰当不过。
岫烟捻了一支翠玉羹匙,通透的绿水儿几乎映彻了整个汤盅,纤细的十指抚摸其上,也不知看的是人,还是手。
慧萍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燕太子为荆轲送美人掌的典故,这样的一双玉手,女人见了自惭形秽,男人又该是怎样的贪恋其中呢?
慧萍低垂眼睑,心思一时漂浮不定。
岫烟笑道:“自打在宫中皇后娘娘那里见过,妹妹竟从没等过我们家的门,我总和丫头们念叨妹妹的好,可惜两家因为些小误会一直隔阂着,不然,我非设宴请了欧阳妹妹来不可。”
美莲紧忙接过话茬:“我们姑娘难得这样盛赞哪家的小姐,欧阳姑娘还是头一份呢!”
欧阳慧萍脸一红,轻笑道:“哪里敢当邢姐姐这样的夸奖,我早听闻姐姐家有个姓林的妹妹,相貌标致还在其次,要紧的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再有和贵府上关系密切的荣国府,内中也有好几位不凡的姊妹。我出生乡野,长于偏僻之地,不堪姐姐这样的赞誉。”
岫烟的眼神里充满揶揄:“咱们姐妹俩在这儿倒客气上了,这又不是别处,快收了你那些规矩俗套,我和妹妹一见如故,今后只管以诚相待就是,再不讲那些虚礼。”
慧萍心中大喜,忙站起身冲邢岫烟施了个深深的大礼,“邢姐姐是心肠慈善的,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再遮遮掩掩反而小家子气。邢姐姐刚也说过,咱们两家确实有些小误会,不过碍着五皇子殿下,我们老太太一直想着化干戈为玉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这话音才落,岫烟手里的汤盅“啪”的跌在地上,一件成窑精品就这样碎成了十七八瓣。
欧阳慧萍娇躯一抖,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岫烟眼神犯冷,嘴角勾着一抹笑,可笑意根本没达眼底:“不知老夫人打算怎么化干戈为玉帛?”
“邢姐姐,明人不做暗事,我们家现在被人逼着无路可退,祖母打发我来,也是真心实意想和邢姐姐赔个不是,邢姐姐不为别人,就为咱们五皇子今后不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也该消消怒火。”
岫烟不耐烦的一挥手:“慧萍妹妹,究竟是谁当初不依不饶,只怕没人比你更清楚。我们太太和福哥儿也就是命大,不然,哼,怕早遭了贵府老太太的毒手了吧!”
欧阳慧萍羞的无地自容:“邢姐姐究竟怎么才肯网开一面!”
岫烟忽换上了一张笑脸,和蔼之色比刚刚更盛,她挽了欧阳慧萍的手耐着性子道:“妹妹难道没听过?就是朝廷王法,也需讲究一个杀人偿命不是!”
慧萍早有了哭音:“可邢太太和小公子分明就平安无事。”
岫烟心底冷笑:不知道这丫头是天真还是愚蠢,竟说出这种话来。
欧阳慧萍见邢岫烟不吭声,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用,便陪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祖母知道邢太太和姐姐受了大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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