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此战的大致经过。并且了解到张九四是奉命出战,在全军溃败之后,因为守将盛昭关闭了所有城门,才不得不向远处遁走的。对兴化的失守,不该承担任何责任。
然而说了实话,却未必代表着他一定对朝廷忠心。知府李齐想了想,继续不动声色地询问,“那昨夜时家堡又是如何失守的?为何不见果果台将军?你等可曾与红巾贼交战,对手又是何人?”
“末将,末将惭愧!”张士诚先是一愣,然后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痛不欲生,“末将,末将昨夜根本就没看到任何敌军。只是,只是忽然间,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堡内就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说是储藏火药的仓库走了水,有人说是红巾军的刺客进了城。反正,反正末将从始至终,既没看到红巾军,也没看到果果台将军!末将,末将见乱局已经不可收拾,只好,只好抢先一步,抢先一步带着自己麾下弟兄,和,和能认识的人弃堡而走!”
不清楚,不知道,没看到敌人,我自己带着队伍先跑了。如果这些话放在平时,知府李齐可以立刻命人将张士诚拿下处死。然而现在,却恰恰说明,张士诚没想欺骗过任何人。从目前李齐自己所掌握的有限情报上来看,当时堡内的确是谁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根据那股混乱劲儿,十有八(九),是火药被守军自己不小心引燃,继而引发了营啸。
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尽量说大实话。如果张士诚编造出一场与红巾军恶战,并且全师而退的经历。不光是李齐,城墙上其他将领,也能立刻戳破他的谎言。但他越是实话实说,并且越是对自己稀里糊涂逃走的事情觉得惭愧,就越是证明此刻他心里绝对是一点儿鬼都没有。
当即,便有人又低声鼓噪道,“还问什么问,莫非知府大人,还想问问张将军为何不留在时家堡等死么?还是知府大人觉得,我们这些武夫就活该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知府大人,您还有什么话,请尽管问。我们大伙都竖起耳朵听着呢!”
“问,让他问,看他今天还能问出什么花样来!”
“诸位将军恕罪!”知府李齐被骂得脸色微红,赶紧团团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郑重解释,“本府也是为了高邮城的安全。毕竟朱屠户一日破一城的举动,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那你意思是,我们把城卖给朱屠户了?!”
“既然不相信我们,当时为何要征召我们来助战?大伙不如现在散了,免得给知府大人看着碍眼!”众将士闻听,愈发觉得恼怒。纷纷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梗着脖子嚷嚷。
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见众人越闹越不像话,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大声呵斥,“行了,都少说两句。李知府也是职责所在,大伙原谅一二。”
随即,又将目光向城外仔仔细细望了几圈。把东门附近的农田,树林,看了个遍。确定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军队行进的迹象。点了点头,大声命令,“打开城门,放张将军他们进来!大伙跟我下去,迎接张将军!”
“是!”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纷纷抢到敌楼一层的机关旁,转动摇橹,放下吊桥,开启内门城闸。
早有当值的守军按奈不住,冲进瓮城中,从内部取下门闩,奋力推开高邮城的东门。“张将军,快带弟兄进来。别跟某些人一般见识,那老东西,就是疑心病重!”
“多谢弟兄们仗义!”张士诚冲着开门的小校施了个礼,然后整顿了下衣冠,带头走向城门。李伯升、张世德,吕珍、潘原明,瞿启明等人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六个人的嫡系心腹,看起来多少还有点精神头,不像其他人那般随时都可能倒下死掉。然后,才是众大侠、小侠,以及各地抽调来盐丁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将内外两道城门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胡闹!”知府李齐看得直皱眉,推开挡在自己身边的将士,快步追上正沿着马道下去安抚溃兵的契哲笃,“大人,请命令张士诚维持一下秩序。如此混乱,万一有红巾贼趁机前来夺城,你我连关城门都无法关上。”
“嗯,的确如此!”契哲笃也觉得城门口那里太拥挤了些,皱着眉头,转身向自己的亲兵吩咐,“唐不花,你带几个人下去维持一下秩序,让大伙慢慢进,别乱挤。张九九,张九九,你要去哪?你在干什么?”
“挡住张九九!”知府李齐回转头,两只眼睛几乎从眼眶中瞪了出来。就在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城门口的溃兵所吸引之时,张士诚的弟弟张九九已经带着亲信站到了摇橹旁。不顾周围的惊呼,乱刀齐下,将控制吊桥和铁闸的机关捣了个稀烂。随即,高举着钢刀,大声喊道:“奉淮安大总管将令,我张家兄弟前来夺城!不想死的,赶紧给老子滚开!”
“淮安大总管帐下先锋张士诚在此,不想死的让开!”内层城门口,也响起了张士诚浑厚的声音。哪里还有半点恐慌与疲惫?分明是养精蓄锐多时!
“潘大牙,李兵,你们还想陪着契哲笃一起死么?不想死,赶紧跟我们一道迎接朱总管!”
“赵二子,冯占奎,反了,大伙一起反了,跟着张大哥吃香喝辣!”
李伯升、吕珍等人,也纷纷拔出刀,带领着各自的心腹,死死护住城门口。同时向城上城下的大侠小侠还有盐丁头目们高声呐喊,邀请他们一起把高邮城献给朱屠户。
“张九四,你不得好死!”契哲笃气得眼前发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回头看到紧跟在自己身边的纳速剌丁,咬着通红的牙齿命令,“给我,给我调兵,去,去杀了张士诚,老夫今天宁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须杀了此贼!”
“来,来不及了!”纳速剌丁追悔莫及,跺着脚大喊,“张九四不可能自己来,他,他肯定已经跟红巾贼搭上了关系!大人,大人,赶紧从西门走。末将,末将护着大人杀出去!”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狂野的号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紧跟着,一队全身披甲的骑兵,从城外树林中蜂拥而出。队伍正前方,两面大纛迎风招展,“徐州”“傅”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