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
赵武刚才也就是随便一说,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后来的军事演变,所以朝那方面提了一下。没想到齐策现在显然很在乎他的晋国第一兵法家的头衔,赵武如此一提议,他立刻琢磨起兵种搭配问题。
有人肯劳心劳力,赵武乐得清闲,他悠闲的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而齐策已经心不在焉了,他目光呆滞的在马车上东摇西晃,大脑紧张的运作着,考虑着兵种搭配以及相应的物资支出、补给支援。
悼公上台的时候,曾答应发动战争不耽误农时,现在是二月,晋国正在春耕,田野上到处是忙碌的人,赵武东张西望,看的兴致盎然。
赵武的出现毕竟多少引起了蝴蝶效应。这些年来,他虽然做事尽量不事伸张,但他带来的工具变革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国家。原先这时代的农具很简单,但由于赵武的出现,农民劳作的时候不再一把锄头打天下,铲子、耙子,耕作的马拉犁,都已基本上完成了铁器化。马车越往北走,这种现象越是明显。
春秋时的农田跟后来的农田不一样,因为春秋时代,农田里耕作的是马而不是牛。这种有别于后代的农耕景象让赵武百看不厌,他看着农夫欢快的赶着马匹,看着孩童在田间嬉戏,看着妇女采桑,脸上笑开了花。
赵武不知道,据说,现代考古研究发现,马耕技术是中国首先发明的,据说在距今五千年的墓葬中曾发现了人们用耕地的马殉葬,而春秋时代就有“往者未钱吴越之时,……布帛充用,牛马成群,农夫以马耕载”的记述。
“这真是一片田园牧歌景象”,赵武望着忙碌的田野感慨。
驾车的潘党打了个哆嗦,连忙阻止:“主,你别在唱歌了,你上次唱歌引来了单姑娘,这片农田里都是自己人,你把他们都勾引到自家的院子里,恐怕赵城住不下。”
齐策回过神来,他嘿嘿笑着,附和说:“主,赵兵的装束谁都认识,你现在在国中是炙手可热,所以你一唱歌,保证人人口口相传,十里八乡的女子都要赶来,等着排队进入赵城。”
赵武咳嗽了一声,尴尬的闭紧了嘴。
师偃依旧带着家臣在赵城门口迎接了赵武,赵武依旧按惯例签署了释放仆人的协议,这次他释放了一万两千人,至此,赵城的绝大多数仆人都被释放成佃农。而他的释奴行为照旧引来一片欢呼,在欢呼声中,赵兵依次入城。
稍后,赵武引领着家臣前往祖庙,祭告祖先,禀明自己的功劳后,赵氏家臣听到赵武又获得了一块封地,齐声欢呼——虽然赵氏没有参与瓜分三郤的土地,虽然霍城极其贫瘠,但苍蝇也是肉,能够多一块领地,意味着赵氏能够拿出更多的爵位来安置家臣。故此,家臣们喜气洋洋。师偃难得的开恩:“主上征战多日,也辛苦了,可先回后宅安歇,犒赏将士的事情放到明天。”
得到师偃的许可,赵武也不客气了,他点头吩咐齐策:“把功劳薄交给师修,修,盘点功劳的事情交给你了,我们明天正式犒赏有功之士。”
顺着西园铺设的小径,迈入前院,院门口,赵武的妻妾们早已迎候在此多时。晋国是个尚武的国家,迎接得胜而归的丈夫自有一套浓重而盛大的礼节,这已经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了,且不细说。
迎候的人排成两列,一方是智氏姐妹,另一方是单姑娘,智氏姐妹虽然人多势众,但单姑娘的父亲是王的卿,从礼仪规格上,她虽然是侧室,但一点也不逊于智氏姐妹,赵武先接受了正妻的欢迎,而后转眼看向单姑娘的队列,队列当中有一个不该存在的人——鲁郤姬。
赵武停住了脚步,站在院门口不敢前进,他侧身避让了鲁郤姬的行礼,淡淡的说:“你不该在这里,我家中不该有郤氏的人出没。”
鲁郤姬鞠了一躬,坦然的说:“昔日三郤面对国君的步步紧逼,曾商量着进行反击,但郤温子(郤至)却不愿对国君动手,致使有后来的三郤之难,郤温子退下来后说:若有一天,郤氏遭遇大难,能保全郤氏孤儿的,或许只有赵武子了。果然被他料中了。
当年我带着郤犨的两个孩子想前往鲁国避难,可惜所托非人,致使两个孩子蒙难,倒是郤温子的孩子留在国内,被赵武子一句话而拯救——国中都流传着你责问史官的话,国君刺三郤——没错。三郤纵有罪,也该经过司法审判,其罪也不至于剥夺领地,没想到国君却用这种极端手段灭了一个家族。
妾身为郤氏未亡人,当日你我商谈后,赵氏慷慨,把香町许给我这个未亡人居住,但我没想到赵氏履行承诺如此之快,如今郤温已经回到了自家领地,但我却不愿继续依靠郤氏生存,故此先来恳谢赵武子活郤氏之恩,后求武子继续容许我居住于香町。”
赵武依旧侧着身,他冷着脸,淡淡的说:“你我相互约定,只是一样交易而已,你履行了合约,香町可以继续由你,而不是郤氏居住——当日三郤挥兵攻灭了赵氏的时候,心中可有半点慈悲?郤至他凭什么认为郤氏遭难,我这名赵氏孤儿心中还有慈悲?你错了,我的慈悲不是针对三郤,而是针对法理。”
停了一下,赵武很快又说:“我有点奇怪,你是郤犨的妻子,却不为郤犨的子孙求情,怎么偏偏对郤至的话如此记忆深刻?”
鲁郤姬拜倒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听到赵武最后的问话,她抬起头来,答:“妾身是郤氏未亡人,如今郤氏只存郤温子一脉,妾身不为郤温子说话,你让妾身为谁开口?”
赵武点点头:“这个理由说得过去,说吧,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办?”
智姬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赵武审问鲁郤姬,单姑娘因为自己队伍里的人被人如此严厉的询问,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扭了扭身子,准备开口解释,却听鲁郤姬回答:“国中卿大夫都说武子聪慧,果然如此。妾身两嫁之人,再也无心寻找凡夫俗子潦此终生,只是前不久妾身遇到了郑贾——智姑娘应该知道这名郑贾,他现在叫做齐贾。”
智姬悚然动容,她收起冷笑,表情庄重的冲鲁郤姬鞠了个躬,询问:“可是那位曾想搭救父亲的郑贾?”
鲁郤姬点头:“没错。”
昔日,邲之战中,荀罃(智罂)被俘,在楚国被囚九年。在漫漫的铁窗生涯里,智罂也从来没有破灭了自己回国的希望。就在他父亲用楚国战俘意图交换回自己儿子的前夕,有一个郑国商人就已经在谋划营救荀罃的事宜,打算以经商为掩护,把他装进大皮囊(褚)中,运出楚国。
这个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荀罃就因交换战俘而获释了。这年冬天,郑贾来到晋国,荀罃百般善待,就象他真的救出了自己一般。这位郑贾倒是很清醒:“您回国并不是我的功劳,怎么敢接受这样的待遇?我是个小人(指地位),不能这样欺罔君子!”商人也不再呆在晋国,干脆到齐国经商去了。
《左传》与《春秋》中记述了这段历史,写历史的人异口同声的称赞这一事件中,两位当事人都是君子,荀罂被囚九年不忘故国,对帮助自己的人感恩不尽,哪怕对方只是有施恩的意图,却没有实现。而那位郑贾更也是君子,他不把别人的功劳当作自己的功劳而沾沾自喜,是一个严格自律的人。
智家在此后一直想报答这位郑商,可惜郑商再没有出现,他似乎已经在齐国定居下来,生意做得很不错,从此再也没有与晋国商人联系……然而,历史在这一刻出了岔子。
鲁郤姬盈盈拜谢,继续说:“原本郑贾不想来晋国,担心别人酬恩,自己做了‘贪天之功’的事,但最近赵氏的纺织业大大冲击了齐国的布匹市场,郑贾进了一批货物,却因无法及时销售出去,亏了大本钱,他便派人前来晋国,想着或许能以普通商人的身份,从晋国购买一批布匹,可是布匹唯赵氏生产,我听说今年的产量已经销售出去,如此一来,郑贾未免要坐困愁沉。妾身现在不以郑贾的恩情请武子开恩,还请武子看在单姑娘的份上……”
智罂这段往事赵武也知道,每每回忆起这件事,赵武都在感慨,像智罂这样对于小打小闹的财产收益都看在眼里的人,他怎么就不贪国家的大便宜,他怎么就对自己承受的小恩惠念念不忘,时时想着报答。
赵武止住了鲁郤姬的话:“没关系,今年秋季的产量虽然已经全部卖出去,但现在就是春季,我可以为你格外安排生产,我替你安排两千人开工,产量全部归郑贾所有,怎么样?”
鲁郤姬强调:“应该说‘归我所有’。”
鲁郤姬格外强调这句话,是在表明郑贾不是用恩惠要挟别人的人,要挟别人的是她鲁郤姬。
在这里,双方谈论的布匹其实就是棉花。经过两年的复播,赵武试着在甲氏大面积种植棉花,棉花纺出的布要比葛麻细腻,而赵武为了推广棉布,价格定的只比葛麻高一点。但即使这样,大量上市的棉花依旧狠狠的冲击了春秋时代的纺织市场,大量种植葛麻的农户濒于破产,而纺织工人的产品也出现滞销局面。郑贾原本可以逍遥的在齐国做他的大商人,因为棉布的出现,也成了这场技术变革的牺牲品。
智姬殷勤,赵武许诺的东西,她感觉到分量还不够,赶紧殷勤的鞠了个躬,插话:“我赵氏今年新生产出了夹钢铁剑、板式铜铠甲,还有弩弓……”
赵武打断智姬的话:“女人家不要乱开口,齐国早晚要与我们一战,军械武器不能销往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