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儿没落到实处,便交待在了这儿。
这时候嫁过去?
那不变成既是青梅竹马,又是风雨同舟了?
行昭张了张嘴,话儿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外厢有珠帘被人撩开,珠子撞在一块儿,清清泠泠地响,没多久便听见了衣料窸窸窣窣地声响,欢宜起了身,朝方皇后福了福,笑称:“阿妩说您去瞧孙嫔了,便一道留下来在西厢边等您边说话儿了盛暑的天儿,您可别遭晒着了。”
今儿个晌午一过,孙嫔就遣人来请方皇后去西六宫。孙嫔一向不是个托大的人。一定是事有紧急。
西厢屋子里四角都搁着珐琅掐丝冰盆。外面七月盛暑天热,里间凉滋滋儿的,自家阿妩面容姣好,青眉如远山初黛,安静地坐在光影之下,方皇后陡然心就静了下来。
“是坐的轿子还是马车来?阿谨可是睡了?”方皇后和欢宜寒暄。
“坐的轿子来叫奶娘抱下去喂米糊糊了,小丫头吃饱就睡,这会儿估摸正打盹儿”欢宜上前轻搀了搀嫡母。笑问“让奶娘抱过来给您瞧瞧?”
方皇后摆手“可别折腾孩子了!”一道说,一道转身落座儿“桓哥儿最近还好吧?平西侯窝着一肚子气儿,偏偏毛百户跟着景哥儿,李副将捉住机会跑到蒋佥事身边儿去了”
自家公公不着调,欢宜却觉得很温馨。
“还好!总没叫阿桓扫地喂马!”欢宜一笑,眼风瞥了眼行昭,又是一笑。“等阿妩嫁了,定京城里侯爷总算是能多个去处了。”
方皇后笑着展了展帕子。眉梢一挑,轻笑着望向行昭。
行昭立马装傻,扭头望向窗棂外。
嗯外头开着的海棠当真好看,一瓣儿重着一瓣儿的,跟碗口一边儿大。
“那就快了,翻过年头,平西侯就能去端王府坐上一坐了。”
行昭猛地将头扭转回来,一瞅方皇后面色分毫未变,眉平眼定照旧是往日端肃庄和的模样。
等翻了年,她就得嫁出去了?方皇后是这个意思吗?不等过了及笄之礼?翻了年,她快十五没错儿,能嫁人了也没错儿,可方皇后一直打的主意不都是她得到十七八才出嫁吗?
出了什么事儿!
这是行昭的第一反应。
行昭惊吓大过于惊喜,欢宜白皙一张脸上凑拢的却全是不可置信的喜气,方皇后总算是松了。!
欢宜得偿所愿,扯开话儿来天南海北地聊开了,行昭如坐针毡,阿谨在内厢哭了起来,欢宜这才抱着长女告了辞,行昭抬起眸子望向方皇后,方皇后静了静心神,听不出来语气里是遗憾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还记得那日孙嫔产下七皇子的时候,是难产吗?”。
行昭轻轻点头。
“七皇子有问题,会哭会笑,可不会吃饭也不会说话。如今已经三岁了,一个字儿也没说过,人也认不全。”
“太医如何说?还能治”
行昭后话没说完,含在嘴里头。母亲难产意味着小儿的气道容易出现壅堵,小儿从根儿上带来的病,是先天的不足之症,怎么可能治得好?三岁慢慢显出来,七皇子是孙嫔后半辈子的靠山,当然急得不得了,太医不敢请,只好把希望寄托到了方皇后身上。
可七皇子有恙,又关她要早嫁什么事儿?
“风云将起,七皇子有恙一事根本瞒不下去,该动的都会动起来了,你早点儿出嫁也好。锦上添huā不重要,得让老六牢牢记着你与他同舟共济的情分。再等下去,贺家会出什么幺蛾子,咱们不知道,照贺琰那份儿糟蹋自个儿的法子,若他没了,你又得守三年。一早尘埃落定,我才能放心。”
方皇后一说完,行昭便明白了过来。
七皇子是皇帝幼子,母族不显,如今若再加上个心智有碍,摆明了会是一个比二皇子更好的傀儡!
一起面临风雨的情分,自然要比一帆风顺时的情分更深——方皇后想得依旧很悲观行昭手蜷在袖中,紧紧握成了一个拳。
行昭的婚事提上日程,钦天监头头亲自上阵,算了个好时辰,二月十六。因是赐婚,除却嫁妆,闲杂事宜都由六司和宗人府操心,端王府选在八宝胡同里,和豫王府挨得很近,原是前朝长公主的旧宅,因长公主之子涉入前朝一桩公案里,这宅子便充了公,如今重新粉了墙,刷了漆,挂上牌匾成了端王府。
六皇子这段日子一直处在高度亢奋状态,却听有外线来报,立刻冷静了下来,赶紧让人去给雨huā巷和凤仪殿送信。
“蒋佥事在云贵交界处遇袭,敌我实力悬殊,现已全部剿杀。”
行昭听完,长舒了一口气儿。
很好,陈婼终于自己将底牌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