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意

后每次吃的时候都不会搞错。小孩子就更认奶了，熟悉了自己的妈妈，别的妈妈的奶，就是把头摁都摁不上去的。

    但久儿不认奶。她吃遍了村子里所有哺乳期妈妈的奶。有的妈妈奶水多，孩子吃不完，就会主动来到久儿家，喂给久儿吃。只要有的吃，久儿就不哭也不闹。

    久儿奶奶怀里抱着久儿，心里却也在时时挂念着刚出生一两个月的小如意。如意的头发特别好，像她妈一样。粉嘟嘟的小脸让人总禁不住地想亲一口。小小的脚丫却非常有力，每次解开褥子，那小脚总是不停地有节奏地蹬来蹬去，大家都觉得如意以后肯定是个舞蹈家。奶奶还记得上次抱着如意，在仔细地看她的小脸蛋的时候，她竟然对奶奶甜甜地笑了。这一笑，能带走人一切的疲惫和烦恼。

    如意真乖啊，这以后和久儿一起长大，一起玩耍，该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对了，上次听世信回来说如意病了，有点咳嗽，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过两天，我一定得抽空过去看看孩子。

    “妈，”正当久儿奶奶沉浸在孩子的世界里的时候，锦秋和世良一起进了门。

    “你们回来了？快看看孩子！”说着便把孩子递给了锦秋。

    “妈，我跟锦秋商量好了，而且世信他们也同意，过两天把久儿送到我姐那去，”世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折回来很认真，似乎很轻松却又显得有些严肃地对久儿奶奶说道，“你也过去住几天。”

    “哦？……”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对对对，我都想不到这个。给你姐吃好点，让她把久儿也一起奶着。”

    奶奶一下子感觉轻松了很多，再也不愁久儿没奶吃了，再也不用整天在路上向别人要着吃了。

    世良和锦秋也不说话，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咋就看不出一点儿高兴？多好的事儿！难不成你姐还能把孩子抢了去？”奶奶搞不懂。

    ”妈，那我们先抱久儿回家了？”锦秋向奶奶征求了下意见。

    “行，那你们就回吧，记得把娃裹好，别给感冒了。”奶奶不放心似的再三叮嘱着。

    “知道了，妈，你也快休息吧！”

    第二天，世良就用车子拉着久儿奶奶，拉着锦秋和久儿准备去大姐巧的家里。

    一路上，平时很爱说笑的锦秋却很少开口，世良一个劲儿地往前拉着车子。怀里的久儿包得严严实实的，已经甜甜地睡着了。

    “妈，我姐家里出了点意外，你知道了千万别着急。”锦秋瞅着坐在一起的婆婆，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着每一个字。世良拉车子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啥事呢？你们说咋了？”久儿奶奶一听这话，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从昨天开始，我觉得你们就怪怪的。”

    “就是如意病了……”锦秋不敢再往下说。

    “我知道如意病了！“久儿奶奶急了，”这还没好吗？“

    ”没治好……“锦秋一边吞吞吐吐地说着，一边注意着久儿奶奶的情绪。

    ”这是得了啥后遗症了？“久儿奶奶不敢相信，”我可怜的如意啊！“

    说着，奶奶竟哭了起来：”是不是发烧了？烧傻了？“

    “不是傻了……”锦秋一再地慢慢说着，“妈，你听我说……”

    “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听！”奶奶似乎知道了什么，她不想承认，她害怕承认。她知道她们那个年代能活下七八成的孩子都是好的，她的亲姐就经历过。若是如意真没了，她的巧该怎么面对呀？

    “娃真没了？如意真得离开我们了？”奶奶小心翼翼地问锦秋，她想或许真是她搞错了，她多想了。

    “妈，你不要着急，我姐还需要你的安慰。”锦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的乖孩子呀，我苦命的巧啊！”奶奶的悲伤的心情再也抵制不住，锦秋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惊醒了睡梦中的久儿……

    听着车子上与自己最亲的三个女人的哭声，再想起自己的姐，想起夭折的如意，世良的心都碎了。

    一进门，世信两口子也在。安民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见来人了，赶紧起身把久儿奶奶接进屋里。

    奶奶一下车，就一路向房子跑去。

    巧睡在炕上，面朝向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巧？巧？”久儿奶奶一进屋就趴到炕上就呼唤着自己的闺女，“你可要珍惜自己身子啊！”

    一听到自己妈的声音，巧像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如泄闸的洪水，“哇哇”地大哭了起来，为自己，更为那逝去的小如意。

    ”妈，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孩子！”

    “妈，娃当时就躺在我怀里，她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妈，娃临走的时候还对我笑哩！”

    “妈，我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一直抱着她，她肉嘟嘟的小脸就贴在我的脸上，我一直抱着，直等她渐渐地失去体温……”

    “妈，如意为啥这么快就离开了我？是嫌我不好吗？妈……”

    巧一直不停地哭着说着，她哭过很多次了，也说过很多次了，然而只有在自己的妈跟前才能哭得这么彻底。她知道如意再也回不来了，她不能陪着如意一起长大了，她不能给如意梳辫子了。再也见不到如意了，她不想这么快地就把自己的闺女忘掉，那是妈的心肝，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如意啊，你来人间短短几十天，连一口饭都没有吃过，连一句爸妈都没有叫过，你却带走了亲人们一辈子的不舍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