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火车上忍三天,在洛阳有的是古墓,可以让秦北洋好好休息,再入陕西关中。到了白鹿原,上了太白山,就一切都明白了。
午后,蒸汽火车呜咽启程。包厢里只有秦北洋和阿幽,九色伪装成大狗盘在地上。
他还有千言万语要问阿幽,但刺客们的主人三缄其口,只答一句:“哥哥,你可别忘了,你是阿萨辛的继承人。你在巴黎获得的金匕首,我还替你好好保管着呢。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对它梦寐以求。但它是属于你的。”
“只要得到阿萨辛的金匕首,我就能指挥全世界的刺客吗?”
“很遗憾,你不能!刺客联盟早已是一滩散沙,太平天国败了,南北战争败了,世界大战又败了。想当年,刺客联盟强大时,可在巴黎暗杀工匠联盟的大尊者。如今工匠联盟依然强大,有全天下的能工巧匠,数不尽的财富……刺客联盟却已日薄西山,只能在山沟里东躲西藏。阿萨辛的金匕首,只是一种精神纽带与历史传承。”
“原因呢?彼此独立,各立山头?”
“自从蒙古第三次西征,阿萨辛的天国花园被消灭,刺客联盟就失去了主心骨,世界大会中断了数百年。晚清以来,西洋列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思想,叫做‘民族主义’。”
“Nationalism!”
秦北洋用日式英语念出民族主义,发音惨不忍睹。
“就是这种思想,导致了刺客联盟彻底分裂。原本德国与法国的刺客彼此携手,共同对抗两国暴君,刺杀哈布斯堡王室或波旁王室。但德法日渐成为世仇,阿尔萨斯与洛林的割让,使得两国刺客各为其主,甚至互相刺杀对方首领。从塞纳河到易北河,不知白白葬送了多少英雄好汉。”
这貌似不起眼的中国小女孩,竟对欧洲历史如数家珍,想必是在“天国花园”经历过特殊的学习与训练。
颠簸的中东路列车上,阿幽说:“相比刺客联盟的同室操戈,我们的死对头工匠联盟,始终保持严格的组织,获得英法美等列强的支持。过去几年的世界大战,刺客联盟错误地支持德国、奥匈帝国,结果输了个精当光……”
秦北洋脑中飞速旋转,脑细胞与癌细胞同步燃烧:“巴黎和会,你们去刺杀三巨头,并不是为了公理与正义,而是因为刺客联盟与工匠联盟之间的恩怨?甚至于……萨拉热窝事件?暗杀奥匈帝国皇太子,一颗杀死三千万人的子弹……”
“哥哥,你终于聪明了一回,但这是永远不可说的秘密。”
看着阿幽黑洞洞的眼神,秦北洋这才后怕——幸亏刺杀三巨头失败,否则自己倒成了历史罪人。
“你们不甘心失败,还想通过最后一次惊天动地的刺杀来挽回局面,或者……复仇!”
“这是阿萨辛老爷子的决定。”
秦北洋脑中浮起一张虬髯满面的脸庞:“那个阿拉伯老刺客?”
“我们敬重他是一条汉子,为他舍生忘死,可惜功亏一篑。”
“阿幽妹妹,我们要去的太白山又是什么地方?”
“刺客联盟——远东大圣殿。”
听到这个“远东大圣殿”,秦北洋想起了纽约曼哈顿哈莱姆区,工匠联盟的“北美大圣殿”。
“哥哥,你身上的这支十字弓,为何有个工匠联盟的标志?”
十字弓放在包厢的床铺上,暴露了钢铁弩机上的“独眼金字塔”。
秦北洋下意识地伸手一挡,又装傻说:“妹妹,你说这是工匠联盟的标志?”
“不错,独眼金字塔!刺客联盟有规矩——凡是看到有人持有这种标志,格杀勿论。”
自己是工匠联盟初阶会员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刺客们知道,否则双方都会致他于死地。
“我在西伯利亚流浪时,遇到一个俄国老工匠,他救过我的命,临死前将这把十字弓送给了我。”
阿幽也许看出了他的谎言,还是一声警告:“哥哥,上太白山前,你可得把这个标志藏起来,免得引起什么误会。我都是为了你好。”
火车在东三省的大地上奔腾,秦北洋凝望窗外,一望无垠的松花江大平原,积雪正在渐渐消融,春天快要苏醒了。
天黑后,关上包厢门,阿幽和秦北洋各睡一张卧铺。两人几乎都没脱衣服,彼此背对着和衣而眠。十七岁的阿幽不是小姑娘了,幸好冬天的袄子掩盖了身段。
世界上所有漫长的夜啊,就像秦北洋在地球上走过的路。碾过黑土地的铁轨不断震动,后半夜,阿幽才昏昏沉沉睡去。
清晨,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阿幽睁开眼睛,轻轻唤了声“哥哥”。
无人应答,连呼吸声都没了,只剩下单调的火车轱辘声。九色也不见了。她翻身而下,车窗外已是鳞次栉比的楼房,仿佛又回到巴黎。
昨晚,趁着阿幽熟睡,秦北洋与九色在哈尔滨跳了车,阿幽的下一站则是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