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女儿......如果可以,我并不是很想做呀。”
朝阳东升,山间晨雾散去,绿意间染上了细碎的灿烂金色,迷离而唯美。
少女呢喃般的语气说完,眼神黯淡了片刻,回头又冲着谢翊轻笑道:
“我以前觉得我到死都不会回顾家了,我也做到了......我现在多出的这一辈子,它是属于小顾兮,我的妹妹。”
谢翊眉眼微微低垂,目光落在少女莹白的指尖,正有些用力地攥紧衣角,透着几分挣扎。
他有些心疼,下意识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掌心相抵,五指相扣。
顾兮察觉到其中的安抚,也不客气地回握住,微微用力。
男人安静的样子,让她突然生出了倾诉的欲望,虽然谢翊什么都没有主动开口问她曾经的经历,但顾兮知道,他其实是很想知道,但不忍心她陷入痛苦的回忆,所以克制至极。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在我没想起来前,听过很多关于他的声音,那些看法评论,或来自他的政敌,或来自平民百姓,或是……但都是外界的看法。”
顾兮眯眼,看着天边红日,山间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清晨的凉爽。
“我不知道谁说的更接近,那毕竟是我父亲,我很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过于隐秘,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因为年幼时的伤痛经历太过残忍,她有意思地规避,直到真的不记得她和母亲逃亡的那段记忆。
“所以我决定亲自去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兮的语气顿了顿。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大概是在自己无比接近那个人,在期盼已久才寻到的唯一血亲后,突然想起那些灾难般的记忆。
想起生日那天,炮火声,惊天的火光,那片废墟之下,母亲护着肚子的样子,可怜至极。
“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我和母亲不成为胁迫他的软肋,他不愿意妥协,所以我们就必须毁灭。”
可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和母亲又做错了什么,纳兰家又做错了什么......
何其无辜。
“他如果想要大义,问问我们,我们可以成全,可不该用欺骗和隐瞒,亲手扼杀我们心里唯一的期盼。”
顾兮眼眶微红,抬起谢翊握着自己的手,就着他的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情绪稳定了不少,才道:
“从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我可以理解他,但是从一个女儿的角度,我就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无论是她,还是以小顾兮的身份。
被舍弃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顾兮其实有些记不得了。
大概就像是在大风中飘零许久的风筝,那根牵绊着它的长线,啪嗒一声,悄然断开了。
风筝找不到归处,只能继续飘着,它想回到地面,却偏偏越飞越高。
日晒雨淋,风大,飞得久了,总是会千疮百孔,最后在某天,犹如破布一片,幽幽坠落,腐烂在尘泥里。
不会有人记得,那只风筝,它曾也有主人,也被喜爱,被珍视过。
因为在美好的过去,在被放弃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义。
何况那美好的时刻,本就那么短暂,哪里够人回忆一辈子。
忘了……丢风筝的人会忘,风筝它也会忘。
如同顾令昭,那么深爱过的纳兰笙,如同年幼的她,曾是他最大的骄傲。
如同她以小顾兮的身份归来,他却丝毫不曾察觉。
真是个失败至极的父亲啊......顾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