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刚一下班,杨子青就在派出所门口看到了徐来。
徐来站在台阶上,身后的阴韵的雨布将他衬出一个剪影,单薄的像纸一样,在风中颤抖。徐来一直咳嗽,仅用手里的一把长柄雨伞努力的支撑着,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怎么……下着雨来了?这就出院了?”
杨子青不禁皱了皱眉。他很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徐来披一下,但手指触到衣料的瞬间又停下了。
那日和死党聊天的内容一直在他的心底萦绕。杨子青是个从小到大一直活的坦坦荡荡的人,他自认作风正派,是非分明,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人或事。
但自那日之后他深刻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有时或许自己是好意,但也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尤其是性向这件事情。
杨子青的父母见多识广,对这件事十分开明。他们刚知道的时候或许是觉得杨子青年少叛逆,强按着他扳过来反而叛逆的更严重,就顺着他去了。再长大些后终于发现他不是叛逆了,但这时候再教育也为时已晚,只能认命了。
杨子青忽然反思起父母对自己的教育,好像只要他遵纪守法不太出格,对他做事都是放任自流,从他头脑一热想要考警校也能看出来,与同龄的独生子相比宽松太多了。
而纪斐的父母长期在国外工作,对此事就更加开明了。两人在一起后双方父母偶尔还会念叨,过年过节经常到对方家里吃饭,给包红包。实实过得如一对真正的小夫妻。
所以杨子青从来没有遇到过大多同性恋最大的困扰,他像无数的“正常人”一样,活的坦坦荡荡。
这样看来,自己的前半生真的是太一帆风顺了哈。老大不小了,才开始学会不以自己的三观去处理事情。
杨子青从接连的自省中抽出来,清了一下嗓子:“进来坐会,我给你倒杯热水。”
“谢谢……不用了,我很快就走。”
徐来的声音还是哑哑的,中气不足的样子。
他低下头翻了会儿书包:“……钱还你。”
牛皮纸包着杨子青给徐慧雨的那完完整整两千块钱,剩下还有一些五十的一百的,大概又有一千块钱。
“既然你要走了,那怕是等不到我们亲手还你的那一天了……还是早点还给你吧。”徐来笑了笑,似乎是在自嘲。
“我知道你帮我垫钱了……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一千块够吗?”
徐来的医药费实打实让那几个打人的孩子家属承担了的,甚至算上了护工费,杨子青实际没出过多少钱,顶多是平时买点水果点心的花销,再就是那完整的两千块钱。
杨子青把那些钱又重重的塞回徐来的手里。“你哪来这么多钱?你下个月不过了?”
“下个月再说下个月的事,”徐来抢白着说到,好像赌气似的别过头不去看杨子青的脸。“我能找到钱还你,自然也有能过下去的办法……对不起,”
徐来低下了头,看不清脸色,只是的声音又变回原来轻飘飘的样子:“……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我不想再欠别人人情了。我真的怕我还不起了……”说着绕过杨子青,把钱放到最近的一个空办公桌上。
徐来想往外走,又折回身子来,郑重的鞠了个躬。
看着徐来低下去的发顶,杨子青忽然开口道:“……你是觉得,我要走了,所以你人情还不清了,是吗?”
徐来正要起来的身体顿了一下。
徐来这些年可怜的营养估计都用来蹿个头了,瘦得惊人,个子却比一般的同龄人还要稍高一点。要不是长久的病痛使得它有些微微驼背,和个高挺拔的杨子青几乎可以平视。
“如果我说我可以在这儿等,等你功成名就来还这个人情,你愿意吗?”
杨子青清楚地看到,黑暗中,徐来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本来已经做好决定当个不乱管闲事不招惹别人的好人了,但看着徐来那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杨子青这回,还是决定要管徐来这个闲事。
杨子青拿上外套:“……跟我去吃顿饭吧。我有话想问你。”
小饭馆里只有寥寥几个桌子,却非常热闹,充斥着大声的酒气和碰杯声。玻璃门上蒙了雾气,只看得见外面路灯和汽车尾灯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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