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耀,虽然强烈,但已临近秋日,在垂柳阴凉中却不怎么炎热。
“师妹......”江自流手里是一小坛酒,倚在水榭的柱子上,吹着风,眯着眼,十分陶醉地小酌。但好像,酒量并不怎样,面上微醺,就像要醉了。
柳玉安坐在台阶上,半身靠着柱子,面向着荷塘,却是背对着师兄。长发被风儿吹拂,一翻一飞的,头上那支玉凰簪泛着温润的光泽。
冰涵剑和秋霜剑就那么随意靠在水榭的食案旁。
两个平日在小辈面前一板一眼的少掌,此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若是小弟子看见了,只怕是要嘀咕好一阵子。但似乎,大家都忘了,这一对被寄予了厚望的少掌,也只是少年啊。
“师妹?小七?”柳玉岚吞下一大口酒,又唤了两声。柳玉安一动不动,毫不理会,一声不吭。
柳玉岚见了古怪,蹑手蹑脚走过去----
“哎呦!”柳玉岚一声嚎叫。
紧跟着一声“哐啷----”
好家伙,平时连的脚下功夫全都没了,柳玉岚喝酒脚下不稳,在台阶处打了个出溜儿,一屁股直接栽在了柳玉安身边,手上的酒坛子自然是碎了一地。
柳玉安方才是睡着了,可柳玉岚搞这么大动静,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倒是很熟练地从身上摸出帕子来,给柳玉岚递了过去。
“嘿嘿,你接着睡,接着睡......”柳玉岚傻乎乎地笑一笑,拿了手帕过来开始包地上的碎瓷片。可这次碎的可是酒坛子,虽说也不大,可一条帕子包不完。
“给。”柳玉安不动声色,又递过来一条。
柳玉岚手忙脚乱包了一通,放到了食案上。
“叫我干什么。”柳玉安却也是睡不着了,幽邃地看着面前一片安静的荷塘。
“没什么。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走。”柳玉岚道。
他一屁股坐了回来,却很是注意地不碰柳玉安----她不喜欢别人碰她。此时看着师妹,口气随意,眼神却是留恋不舍。
“议和结果,我可能等不到了。赶最近一趟的商队,以药材香料铺子的老板身份过去。大概,后日就走。”柳玉安如是答道。
“为什么一定要赶那一趟?多等会,等议和结果出来岂不是更好?”柳玉岚倒是急切。
“我的隐藏身份毕竟是老板,不跟着商队过去,还能怎样。再者说,那铺子虽是暗庄,却也是要挣钱的,周掌柜说新一批的药材马上从南边藩镇运过来了,正好两队一合,押队。”柳玉安仍然看着荷塘,语气平淡地解释。
“那,议和结果出来,我发个魂鸽令过去。”柳玉岚低着头,极为失落。
“这个给你,不用发魂鸽令了。”柳玉安偏过头,眼眸中终于流转出一丝温存。递过去的,竟然是一枚玉珏。
“你......”柳玉岚显然是惊住了。
“玉珏一对,拆开来你一枚我一枚,传消息也方便。这种小功法,别是和这酒坛子一起碎了吧?”柳玉安学着柳玉岚惯常的口吻,突如其来地调侃了一句。
“好好好,我收着我收着。”柳玉岚如获至宝地把玉珏捧在手心里,仔仔细细地缀在了腰间。
“此番下山,更姓为章,若是来信,称呼别错了。下回再摔了东西,自己找帕子包吧。”柳玉安的眼底又隐去了那一抹波澜,换回了素来的冰凉,可似乎这次,又更加坚定了。柳玉安心中暗暗嘱咐自己:此番危险,不能再流露丝毫情感,越是温情,越是要隐藏;越是柔软,越是要伪装。一个眼神,都可能成为软肋......
柳玉岚听了话,似乎也没觉察柳玉安的心中所想,却也不答话,呆呆地看着柳玉安。
风儿再吹,柳玉安的发丝拂动,搅绕在一身青衫中。
“这荷塘挺安静的。几日不练功了,要不咱俩,打一架?”酒劲好像还没过去的柳玉岚,虎头虎脑提了这么一句。
“嗯?”柳玉安回过神,转头来看着师兄。
“没什么没什么......就当我没说。”柳玉岚憨憨地垂下头,毕竟柳玉安的眼神,一向深沉又吓人。
“走。”柳玉安已经起身。
柳玉岚眼角只见那青衫在台阶上如水般一扫,便流到了那头。
再一扭头回身,剑已经递到了身前。
“这,我就随口一说,不,不太好吧。”柳玉岚怔住了。
“最多就是让小辈看见。门规嘛,这么多年一条没碰,今天碰一碰也无妨。”柳玉安倒满不在乎,把秋霜更是向前一递。
“你说过,天天规规矩矩的,日子过得没意思。”柳玉安轻轻地道。
柳玉岚不语,起身来,接了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