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第一缕朝阳之光降临人间。
孟城治下都人烟稀少,甚至方圆几百里范围都看不见有第二座城池。
孟雁回在这里停下脚步,站在小径上。
她明明没有回头,但却像是看见了什么,脸上便自然浮现了一抹笑容。
这时身后方有人唤她。
“雁姬。”
孟雁回于是慢慢转身。
眉目舒缓,清澈安然。
——韩云舒就站在同一条小径上,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隆冬的朝阳不舍彼此距离遥远,依然执着的挥洒在他身上。
于是他看上去既醒目又温暖。
孟雁回微笑。
“已许久未听过有人这样唤我了。”
她的声音徐而悠长,像是一种直接从心灵的某个深层传来的话语。
她看着韩云舒。
韩云舒看着她看着他。
此刻的她目光很柔软。
此时的天地很安静,连鸟声虫鸣都无。
除了大片大片的田埂,只有他们两个是能走会蹦的人。
韩云舒敏锐的感知到了此时孟雁回身上存在的某种情感。
此时一切都很好,他便自然而然的把心中存想轻易问出口:“雁姬不曾与家人在一起吗?”
竟未察觉已经失言。
那少女轻轻的摇头。
“许久未曾见过了。”
她显然亦不觉得韩云舒的话有所失礼。
以他们的关系,似乎,确实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问出口的。
自孟雁回成为了天宫弟子,也就自然的与父母分离了。
天宫,是天元的修行圣地,是所有修行者的起源,是至高宗门。但那并不是一个温情脉脉,能允许你拖家带口的温床。
孟雁回的脸上不见任何伤悲落寞,声音亦自然轻松。
她看着他,笑道:“阿云莫要为此而难过,如我们这样的人,一时的悲欢从来是进不了心里去的。”
片刻之苦,旦夕之欢,没有一个修行人会去在意。
道士们心中唯有大道长存。
人想要求道,总要舍弃一些什么。
修真者们,看重的是与天同在,是天长地久。
她反过来安慰他。
韩云舒平复好心绪,点点头。
印象里她似乎一直如此。
裕如而从容。
他未曾见过她失态的模样。
眼前之人是他所见过的,一个最像“修真者”的修真者。
昨夜宴散后,韩无战对他说了一番话。
“如果日后有一天,孟家的女儿有了别的想法,你便去把此物还与她。”
不管是孟姬有一日另有心爱之人,又或者突然有一天她感到红尘情爱已经微不足道……总之,你都去退掉婚事,就算是予她自由。
没错,韩无战此时依然不看好自己的儿子与孟氏的女儿能够长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所以他手上拿着一个半掩的小盒子,最上面蒙着一层红布,依稀能看出底下有一枝花的轮廓。有着……
一枝栩栩如生的,金兰之花。
金纯近赤,兰色近绯,这是人间苦境所能找到的最美的花。
韩无战看着这花想起了少年之时的那个约定。
那时候的他,以为天下虽大,亦无他不可去之地。
那时候的他,以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到的事。
“将来等你我有了孩子,要让他们如你我一般。同性就义结金兰;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做对夫妻。”
少年韩无战说道。
“善。”
少年孟岩点头。
韩无战走出回忆,顿感十分复杂。
未想到当年那个少年有一天真会走到那样遥远的地方。
远至他望尘莫及之地。
甚至就连他的女儿也已经非同凡响。
时至今日,孟氏已是韩氏最重要的盟友和倚靠。
……
是以,恩也好,义也罢,甚至道他小人之心也可。
但无论如何,总之人不能等事情已经到了眼前,再去想办法解决。
送还回这一件象征之物,孟韩两家的下一代至少绝不会彼此交恶。
“为父原本下午就想送给孟姬,想一想,却又觉得,还是让你自己去交与她更好。”
毕竟他同意维系婚约。
毕竟是这两人的事情。
是的,在下午的那场宴会上,韩无战在心里面做出了不止一个决定。
虽然当时似乎一切都好。
韩云舒懂了他的未竟之言。
一时默然。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韩无战脸上甚至看不出伤怀来。
“唯。”
韩云舒哑着嗓子,他以为自己说出了。
但当他起头看见父亲脸上的模样。
这才惊觉刚刚自己未能发出声音。
“唯!”
韩云舒走出回忆。
不过是发生于昨夜罢了,却远的几乎叫他再也想不起来。
天色正佳,晴空无霞。
“雁姬不想去见父母吗?”
他笑着问她道。
孟雁回歪了歪脑袋。
看上去......很可爱。
然后她看着他,笑道:“想啊,当然想。只是他们在我此时尚还不可去往之地。”
快了,等到她成了天璇殿的圣女,就有资格去到那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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