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的隶书,可是到了沙地上字就成了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字体: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干净利落。看着倒是分外爽目。若不是她一直在教导这个孩子,林玥都会误以为她早就认字,而且还自创笔法了。
除了这一点,其他的倒都正常。
小丫头每次上课皆表现上佳:俩眼睛瞪得溜圆,袖手站在席下,支楞着耳朵凝神细听。一旦有疑问立马举起小手向林玥示意。林玥开始还很奇怪:为什么这孩子听课从来不坐?而且,她有问题就举手的习惯到底跟谁学的?好像没有哪家西席开过这个规矩吧?后来林玥才知道:敢情小丫头是嫌跪坐太累!她小胳膊小腿受不了,可是又不忍心错过她的课堂,干脆只能委屈自个儿,让自个儿站着了。
林玥听说以后万分感动。纤手一挥,陈倩和阿婧俩姑娘从此以后就都失去了坐着听课的资格。蔡妩眼巴巴瞧着两个姐姐给她当了陪站,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无力,咽下了自己最想辩驳的理由:她真的只是觉得跪坐对身体发育不好!会长不高个子,提前得风湿才不肯就座的!她真没往……尊师重道这一途上想!
受了刺激的蔡妩只得每天下课后去找自己老祖母去解闷。呆呆萌萌的老祖母实在是个逗乐神器,老人家经常用她钝半拍的思维和慢吞吞的语速跟蔡妩聊天:“阿媚呀,来,尝尝祖母这里的米糕,好吃着呢。哦,对了,祖母该问你:你今天学了什么呢?。”
“识字呀?那你会了吗?不会让你娘回去教你,咱们……慢点,慢点吃,祖母这里还有。”
“你会了呀。嗯,我们阿媚真聪明!啧,噎着了吧?看你不听祖母话,梁女,赶紧拿水来。”
蔡妩熹平四年的生涯大半都是在学习、刺激人、受刺激、寻安慰的程序中度过。等到天气转凉,即将入冬时,没心没肺的某个伪萝莉才终于想起来:哦,我好像有半年没有见到阿公了。也不知道他在外头过的怎么样,还记得不记得他答应她的买小马驹的事。还有……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怪想他的!
蔡妩的碎碎念终于在入冬前有了效果。大清早,管家就来给王氏汇报,说是老爷派人从河北送来两头小马驹,专门给府上两个女郎的。问王氏要怎么安排这两匹小畜生。
王氏瞪了眼自听得消息就眉开眼笑的蔡妩,嗔道:“你阿公啊,他就知道惯着你!行了,也别在房里转圈了,去看看阿公给你的东西吧。”
蔡妩一声高呼,清风般吹出了房门,拉了阿婧和陈倩颠颠得跑到马厩边,兴奋又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小座驾看:那是一匹非常帅气的牡马马驹。两个月大,体形比成年的山羊高一些。通体淡金,不加一丝杂毛。一双黑亮桀骜的眼睛像夜幕中的星辰。他似乎是不乐意被束缚在马厩里,正对着拴住自己脖子的缰绳咬牙切齿地啃磨。
蔡妩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东西,她决定了:在他成长成高头大马之前,她要把他当宠物一样疼惜。培养培养感情,免得将来她骑上他时,他会发脾气把她甩下来!
蔡妩精神烁烁,手指着马驹跟陈倩和阿婧宣布道:“从今天起他就叫曜金了!阿姊,你那匹马叫什么?”
阿婧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地看了看马厩里那头温顺的枣红小马,偏头想了想,说道:“叫小红。”
蔡妩默然:小红?这什么名字?好通俗啊!难道说……阿公的取名水平也是能遗传的?
蔡妩挑了挑眉毛,嘴里反复念叨了两遍“小红”、“曜金”。接着一扭身,小跑向自己祖母院中,边跑边回头对陈倩和阿婧解释:“我要去告诉祖母,阿姊和我的小马驹到了。让她也来看看新鲜。”
阿婧在马厩旁心惊肉跳地看自家妹妹跑远,在她身后跺着脚告诫:“你慢点跑!当心点,到了祖母那里说话稳妥些,祖母身体不好,若是不想来,你别闹她!”
“我知道了!”远远地传来蔡妩这么一句话,让陈倩跟阿婧听了不由失笑出声。
陈倩看着蔡妩消失不见的背影,嘴角带笑地跟阿婧说:“你说阿媚这是什么性子?有时候跟个小大人一样,你说什么她都明白,有时候又跟个小奶娃似的,冒冒失失,糊里糊涂。”
阿婧轻笑:“哎,不管她了。等到朝食,这丫头自己会跑饭厅去的。”
而蔡妩跑到祖母房间时,梁女正在外间伺候。见到蔡妩过来,赶紧迎上,压着嗓子:“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老夫人还没醒呢。”
“还没醒?”蔡妩眨着大眼,很是诧异:老人家觉少,以往这个时辰,祖母早醒了。
“没关系,我去看看祖母吧。等会儿要朝食了,祖母得穿衣起身了。”蔡妩说着就绕开梁女,迈着小短腿进到江氏的卧房。卧榻上,江氏的帷幔未掀,显然,老祖母还没起身。
“祖母。”蔡妩在榻前轻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祖母?”再喊一声,依旧无人响应。
“祖母!”一股不祥的预兆笼罩上蔡妩的心头,蔡妩几步上前,“唰”地一下拉开了帷幔,入目却是老祖母脸色灰败,平静安详合眸在榻的场景。蔡妩脑子“嗡”的一声,慌忙无措地抬起手,趴在榻边颤巍巍地将手指试探到老祖母鼻息下。
凉的。静的。那处没有一丝的温热和气流。
蔡妩“呼”地一下爬起身,捂住嘴,压抑住即将出口的哭声和哀呼,扭头对着不知状况地梁女大喝道:
“去叫我母亲来!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