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就派人提婚。而他未来的小妹夫郭嘉因年纪尚幼,虽不能亲自前来,但郭家也派了主事来表示:等府上除服,我家老爷同样会带公子前来拜谒。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江老太太的去世并没有让原本的亲戚显出生分,亲家也在心照不宣地向他们表示了安慰。
只是这种安慰对丧母的蔡斌来说杯水车薪。江氏葬礼不久,蔡妩就发现了自己父亲的不对劲。他开始变着法得折腾自己。吃很少,觉很少。还总不自觉地走到江氏院子里,对着房门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
亲戚朋友看到这情形开始轮番上阵地劝慰他:“老夫人病了这么些年,如今走了是享福。而且她去的安详。德良不必自责于心。”
怎么可能不自责于心?他母亲的一辈子,年轻时被他父亲宠着,连侍妾都不用操心。等到父亲去世又有他们姊妹疼着,仍旧不用管事。享了一辈子清福,结果临到闭眼,他们兄妹四人竟一个也不在榻前!连她几时去的他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安心,怎么可能好过?
江氏下葬半个月,蔡斌人瘦了有二十斤。什么意气奋发?什么精明强干?和他全无关系。他不过是个痛失母亲,悲恸难掩,内疚于心的不孝子罢了。因无法弥补,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求一个心安。
蔡妩看着这样的父亲,一阵阵眼酸心疼。塞了小手帕,她在蔡斌又一次要兀自神伤时,端着托盘摇摇晃晃地跟他进了院子。
蔡斌那会儿正在厅堂里出神,听到门响才抬头去看蔡妩。
蔡妩端着碗杏仁粥,颤巍巍走到蔡斌面前:“阿公,喝茶。”
蔡斌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试图和往常一样摸摸蔡妩脑袋,然后笑眯眯告诉她:阿媚,这不是茶,是粥。
可是他手刚抬起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幼时母亲也这样献宝般端杏仁粥给他。那时侯家境还不如现在,一碗杏仁粥就已是奢侈。
蔡斌艰难地接过粥碗放于案上,拉小女儿到面前不言不语。
蔡妩垂下眸小猫一样蹭窝到蔡斌怀里,抬起手,仰头摸摸蔡斌的脸:“阿公……”
蔡斌低下头,对女儿勾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林大家教阿媚写‘孝’字。阿公,什么是孝啊?”这话甫一出口,蔡妩就觉得抱自己的那个怀抱骤然一僵。她咬咬牙,当做什么也没发现继续说:“林大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乃孝之始也。阿媚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阿公这样,阿媚心里难过。”
“阿公,阿媚陪着你好不好?你心里难过,阿媚心里也不好过。你不吃东西,阿媚要尽孝道,自然会陪着阿公不吃东西。阿公不休息,阿媚也会不休息。阿媚要和阿公一起毁伤才行。”
蔡斌闻言微微蹙起了眉:这丫头满口童真童趣,听着可笑至极。可仔细琢磨却会发现,她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劝慰他。
“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你娘?还是你先生?”
“没人教。”蔡妩猛摇着小脑袋,眨着一双纯洁无辜的杏核眼问蔡斌说:“怎么了?阿公不许阿媚这么做吗?”
蔡斌笑了笑,抱紧女儿软软的身子,轻叹道:“对,不许。阿媚将来要长得漂漂亮亮,标标致致。万一饿坏了不好看了,阿公可要心疼的。”
“那阿公饿坏了祖母也心疼的!”蔡妩声音低了一些,垂下头,拿发旋对着蔡斌喃喃,“祖母人很好,可疼阿媚了。什么东西都给阿媚留着。祖母还常跟阿媚讲她有个孝顺儿子,什么事都顺着她。从来不惹她生气。阿公,祖母要是知道您这样折腾自己,肯定要心疼的!肯定要生气的!”
也不知蔡妩的哪句话踏入了蔡斌的心门,蔡斌眼睛骤然湿润,环着小女儿的手也渐渐收紧。蔡妩被勒得不舒服,抬头却正见蔡斌两眼泛湿,于是拿帕子抹抹蔡斌的眼角:“阿公,你哭吧,哭完了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让祖母放心,好不好?”
蔡斌没应声,只是合上眼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抿了抿嘴,良久后才听他低低说道:“好。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