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肯定,伸出手想要拿过手机,手却穿过手机,碰到赵枣儿的手。
——爱哭鬼时常忘记它是鬼,或许是真的记性不好,或许是每天过得太像活着的人,所以它才会常有这样的误解。神色如常地收回手,爱哭鬼央求赵枣儿放大辜尔东的照片,直到整个屏幕都是辜尔东的脸、像素已经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步了,爱哭鬼依旧十分认真地盯着手机看。
“——1990年。”爱哭鬼小声道:“我就死在这一年。”
它死的时候是十一岁,如今它十一岁已经二十多年了,心智随着这个时代不停进步着,但驱壳早已化成一捧土,只有魂体保留着曾经的模样。
“直到死了很久,我才知道什么是‘死’。”爱哭鬼面容平静,声音很轻,“死亡、鬼魂、往生,我知道的越多,就越想要摆脱这样的状态。明明我和那些鬼都像人一样可以互相触摸、互相交流,每天我们也有很多的快乐和烦恼,可是镜子里看不见我们、人们看不见我们,只是因为看不见,我们就是鬼了吗?”
爱哭鬼抛出一个复杂的问题:“我的手、我的脸、我的行为,哪里不像人了呢?”
凝视着爱哭鬼,赵枣儿没有回答。爱哭鬼是个很好看的小孩,又白又滑的皮肤像鸡蛋一样,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微微卷曲着,五官精致可爱,若是长开了肯定是一副迷人的模样。但爱哭鬼说得没错,它每天过的都太像人了——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一开始我也不敢去烂尾楼,那一次是个意外,我把朋友的皮球弄丢了,我听说在烂尾楼能捡到很多宝贝,所以就去了——”
“然后认识了辜先生?”
“对。”爱哭鬼嘻嘻一笑,“很巧的,我跟他一样姓辜。”
爱哭鬼姓辜,赵枣儿却是第一次知道。
“阿东说,做鬼也可以很开心,没必要执着于做人,做人的时候时间是有限的,做鬼了,反而无限了......”那之后,爱哭鬼时常去烂尾楼找辜尔东,渐渐地,它的活动地区转移到了烂尾楼附近。“阿东不是总在烂尾楼,它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做,但它总是给我带礼物!皮球啊、弹珠啊、花啊音乐盒啊......”
赵枣儿见过爱哭鬼的这些宝贝,因为鬼不能触碰现实的事物,赵枣儿一度好奇爱哭鬼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的玩意儿,而它的这些“收藏”在周边的鬼里还小有名气呢。
“那你知道阿东都在做些什么吗?”
爱哭鬼摇了摇头,“不知道。”辜尔东虽然不常在烂尾楼,但烂尾楼里有很多流浪鬼、路过的鬼,所以它并不寂寞。
爱哭鬼断断续续地述说着,慢慢合上了眼睛,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赵枣儿支着下巴看它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微微嘟起的嘴唇,像西方油画里的小天使。赵枣儿微微一笑,此前她从不曾听说过鬼也需要睡觉,只是从行为习惯和生活方式上来看,爱哭鬼确实就像一个活着的正常人。
夜渐渐深了,赵枣儿依旧坐在小几前研读笔记,突然,桌面上投下一片暗影。
赵枣儿一怔,抬头一看,竟是辜尔东,她不禁吓了一跳。
“你......!”
辜尔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赵枣儿跟它出去。
犹豫地看了眼熟睡中的爱哭鬼,赵枣儿穿上羽绒服,走了出去。
辜尔东大步走在前头,赵枣儿跟着它下楼,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月亮也躲在云朵后睡着了,赵枣儿停下脚步,与辜尔东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你找爱哭鬼?”
“我找你。”
“有什么就在这说吧,爱哭鬼听不见。”
“无所谓它能不能听见。”辜尔东道,神情淡漠,不笑的样子一副严厉的凶相,目光锐利,打量赵枣儿的眼神宛如刀子,它故作不在乎,赵枣儿却能听出别的意味来。
“哦?”赵枣儿一挑眉,确定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了,心里一紧,面上保持淡定,不在气势上输给对方,“有什么话,直说。”
辜尔东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斟酌、在犹豫,“你是谁?”
“我说过了,我叫赵枣儿。”赵枣儿道,“我爷爷是赵大匡,很厉害的驱邪师。”
“就这样?”
“什么意思?”
“你撒谎。”辜尔东笃定道:“你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
“谁?谁的气息?”
“那个人!”辜尔东像是笃定了赵枣儿在骗他,变得暴怒,一扬手,一道劲风狠狠地甩向赵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