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哎呦,你没听他朋友在那哭喊啊,说是那男的今天要求婚,这下子该怎么办啊。”
“啊?求婚?那他女朋友知道这个消息不得哭死!”
“那货车司机也可怜,唉,疲劳驾驶,这一场车祸,毁的是两个家庭啊。”
“谁说不是呢。真惨......”
姜东焕愣了愣,拉住其中一个人:“什么车祸,谁车祸?”
行人的胳膊却从姜东焕手中穿过,两人叹惋着走过,穿过了姜东焕的半边身体,姜东焕晃了晃身体,看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一个念头闪过,姜东焕急于求证地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却都是徒劳。
没有人看得见他、他像没有实体的透明人。
前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乌拉乌拉的警笛声忽远忽近,姜东焕握紧拳头,径直冲向前,撞进人群里,鲜血淋漓的现场有一部倾倒的货车、一部黑色的大众,倒了一地的海货,盖着一地的血,熏人的腥气冲天。黑色大众被撞得变了形,驾驶室只剩下一个狭窄的空间,玻璃遍地,后备厢也弹开了,里头精心准备的玫瑰花倾泻出来,刺目的鲜红。
像倒带反映的磁带,车祸的记忆猛地扎进姜东焕脑海里,他感到了背上的伤痛,从额头上淌下来温柔的血水,滑过嘴唇,舌头便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我死了......吗?”姜东焕迷茫地问。
赵枣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近前,便看到姜东焕浑身是血,面目模糊的样子。——姜东焕意识到自己的境况了,他在复原自己死前的样子。
抓住姜东焕的手,赵枣儿认真道:“你还没死,不要放弃!”
“我没死吗?”姜东焕不解,他觉得疼,又觉得不真实,脑海里响起了各种杂音,有杨汀的呼喊,有医生的大喝,有心率仪趋于平缓的声音,他仿佛可以看到病床上的自己,奄奄一息、遍体鳞伤。
“血压降低——”
“输血!”
“脑波混乱!心率下降——”
“准备心电仪!”
“我快死了。”姜东焕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笑容慢慢绽大,变得温暖和释然,眉目间依旧满是遗憾,但他语气平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要让孟欣知道,好吗?”
耳边回响着心电仪的哔哔声,但姜东焕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动了,没有纠结赵枣儿为什么能够看见自己,姜东焕认真地说出他的嘱托:“不要让她知道,她会伤心。”
看着姜东焕身上的伤越发深刻,脚下的影子又一次虚虚实实地闪现,赵枣儿掏出手机,递到姜东焕眼前,“碧云,姜东焕什么情况?!”
“昏迷!在抢救中!”舒碧云声音染着哭腔,“孟欣在赶来的路上了!杨汀说,可能、可能——”
“不会的。”铿锵有力地反驳,赵枣儿看着姜东焕:“听到了吗?孟欣在来的路上了!你还没有死呢,不要放弃啊!”
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姜东焕的七魂六魄飞了六魂五魄,只有一魂一魄跟着身体到了医院,被弹出的六魂五魄成了赵枣儿看到的这个姜东焕,因为还没完全死去,所以姜东焕身下的影子和身上的伤才会时不时闪现。只要赶在姜东焕彻底死去之前带着这六魂五魄与肉身会和,姜东焕便有活过来的机会!
“可能来不及了——”姜东焕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这里不动了。”
同一时刻,赵枣儿听见了手机里爆发出一阵哭声,有杨汀的呼喊、有老师、同学,舒碧云气若游丝:“抢救——无效......”
“不可以!”赵枣儿拉住姜东焕的手,“信我,我有办法。”
颤抖的手暴露了赵枣儿的不安,但是赵枣儿从没有哪一刻这么不甘过。不仅仅是因为昔日的同窗情分,也不只是感动于姜东焕对孟欣的感情,而是姜东焕与她先前遇到的鬼都不一样!姜东焕还没有死,只要她伸出援手,只要她再加把力,就能救回姜东焕。因为她是现在唯一能够看到姜东焕的人。
曾经因为犹疑而错过赵可喜的不甘和歉疚,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犹如被风暴席卷的海面,掀起了层层海浪,翻涌着骇人的漩涡,激荡着、晃动着,让天地为之惊惧。
“——赵家自古有灵杰,一支承载异能,其肩上三盏灯火异于常人,或体现在颜色、形态、数量上,其灯火之二——生命之灯,皆为蓝色火苗,飘摇不定,有火苗如此者,灵与体契合艰难,常被鬼视为同类、或成为夺舍之佳选。
......此支系出异女,载火犹如灯盏,可载装他人灵魄,保其魂体不散、精气不弥......”
赵枣儿五指一抓,渐渐收紧,把姜东焕的六魂五魄抓在手上,形成了一个火团,明明灭灭地跳动着,像灯盏上摇曳的烛火。
紧紧抱住这团火光,赵枣儿一刻也不敢停歇,向着医院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