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磕杯子,冲纯禧抱怨:“你说说她们这一个个的!我是哪路瘟神么?有打死过什么宫人内侍么?有吗?!一个个畏我如蛇蝎的做给谁看?!!!”
“我哪次罚人不是有理有据的?她们没犯错至于怕我?!哼!今儿个也是遇上了我,若换个别人——云嫔,宁昭仪那些,她们不去乱葬岗也得脱几层皮!!”
“好啦好啦,知道你不舒服,但你可别说了。人道是,隔墙有耳,何况这幕天席地的人多眼杂。”
纯禧说着就要去捂赵钰儿的嘴,她平日里看着虽然一副单纯莽撞过头的样子,但实际上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如今宫中算由嫣然姐姐管着,但……后妃间关系根盘节错,谁知有多少包藏祸心的。我们难得受嫣然姐姐重托,别管给嫣然姐姐招事儿。”
“我知道……但就是气不过。”赵钰儿坐下来,口气有些懊恼的意思。
“这几日,先是贤妃,后是云嫔,再后来是太后,约好了似的,挨个请我去喝茶,一个个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绵里藏针地说话,变着法地打探。费劲得很……反正我是受不了,度日如年也没有这个难受。”
“这宫里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所以说,嫣然姐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不知道……”
“辛苦……”纯禧干巴巴地安慰好友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不然,去看戏吗?”
“太后又准你了?”
“自然!我想的事哪次没有成功的?!她若是不准,我还不给她把整个后宫闹个天翻地覆的,反正对我来说,左右是一顿罚,无关紧要的。”
“也是。今天排的是什么戏?”这会赵钰儿仿佛缓过来了,也带了三分期待地问。
“《浣纱记》!唱的是全京城最好的越戏班子,等闲请不到的那种!怎么?”纯禧一瞧好友那种犹豫的脸,问:“不和你心意?”
“这《浣纱记》好是好,但是我们毕竟是打着嫣然姐姐的名号。她监着国呢,这隔三差五地“听”戏,好吗?而且,你想想,未迟姐姐像是会喜欢这种黏黏糊糊戏的人吗?”
“也是哈,那……我们总归来都来了,换一出戏没什么,但不听,就可惜了吧?”
“那我们听什么?”
“嗯……你说。”
“那就——《战天山》吧!够豪迈!”
“这是你自己想听的吧……”
“戏嘛!总归是有趣的啊!”面对好友的冷漠脸,赵钰儿赫然之余拿出了自己平日里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气势开口:“再说,你怎么就知道嫣然姐姐不喜欢这样的呢?!”
“是是是。”纯禧第一百次甘拜下风,抬手挽起赵钰儿的胳膊往戏台那边走,心里觉得自己真是个能纵容朋友的好人。
北境
“扑!”
一时三刻后,一个“影子”被押出来,跪在未迟面前。因为抓住他的是与他一样清楚了解百渊府的人,所以他根本连自己都做不到。但也正如未迟所料: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是受人指使的证据,所以更毋论要查什么幕后之人线索了。
“他不打算开口,是吗?”
“是。”
“处理掉吧。”未迟的口气淡淡的,脸上连睫毛都没有动过半分。于是,立即有人执行了她的话。
一刀过喉,鲜血喷涌,人影倒地,一时之间,白雪红血,对比鲜艳醒目至极。可未迟只忽然感觉到厌倦和疲惫。
可日子总是这样,纵使你再怎么郁郁,总得过下去。尤其,未迟知道自己活下来有多不容易。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保护你……”
未迟在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话,想着这世上那么多想自己去死的人,只觉得又悲凉又可笑。不过终究有人把命压在自己身上呢,所以总归该惜命一点的。
“……既然老一辈的人老了,糊涂了,便理应谢幕了。”
未迟看着面前无边的风雪,仿佛是在下令,又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一下子就被北地过于霸道的风卷走了。可当她话音才落,所有的“影子”(今共计一十九人)便齐齐无声地行了个礼,然后几乎想影子融入黑夜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未迟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过了足足三息,她忽然抬起半僵的手,吹出一个悠长古怪的口哨——那时,那次京郊马场之行后,她特意向容桓学的,如今看来确实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