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兮走了许久,最后懒懒枕在花树下。
那是她难得寻到的一处好地方,足以慰藉她的疲累,便在此处歇息一会吧,她一路杀戮不减,身上血气太重,暂时还无妖兽敢靠近她。
许是太倦,愁兮将花灯随意掷到一旁便阖眼睡去,花灯隐于绿丛中,散发着幽幽白光。
暗雾浓稠,阒寂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静置在野草丛中的花灯一番震动,忽然发出足以照彻漆夜的亮光,那是极为突然的一瞬。
“嗯…!”愁兮睁眼,脸上还挂着茫然。
不待愁兮作出反应,花灯内封锁的界限便打开,巨大黑洞席卷了纷纷落叶,惊起鸷鸟高飞,少女紫眸中的惊诧就此定格在风中。
一切都消失了,丛间还残留着少女的几缕余温,短暂动乱过后,下域又恢复了从前的孤与寂,本该如此,所有妄图取代暗的光,最后皆不例外地融于暗色之中。
在无人之地,野草斑驳肆意地生长着,莲状花灯落在草堆中,掩于尘埃之下,它黯淡着颜色,等待下一次开启。
姻愿站在远处,神色空冷,天边风起云涌,裙角亦被风刮出几声碎响,她似等了很久,又似无意间停伫在此。
“这位姑娘,可是在等我?”
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玄衣少女先冲姻愿开口道,只闻她声色清脆如铃,撞破了万千寂籁,唇边弯起一笑,清朗如朔风明月。
“是,我正是在等你。”
姻愿亦回以微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她的语气温温婉婉,却蕴着难以捉摸的哀凉。
不过一句玩笑话,竟得到了证实,愁兮抬眼看她,恰对上那双如杏花春雨朦胧的茶色浅眸子,此后是愁是怨,皆葬于那一眼里。
……
玄衣少女背着一把利剑,夜风辽阔,束发的紫绳有些许松散,顷刻间,乌发随风而扬,并无丝毫凌乱之感,却生出了几分肆意张狂。
不知是想起些什么,她停住在竹林中穿梭的脚步,视线穿过层层幽影,仰头望了一眼天。
今夜无月,倒是这风,太烈。
愁兮垂下眸子,盯着那根静静躺在掌心里的紫绳,许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
“我说,你未免走得太快。”她看着前方那个着一袭红裙的姑娘,语气有些不耐。
竹影婆娑,月华清辉落在姻愿发上,如银川流闪着光亮,她轻轻回头,朝身后那人望去。
“…很快便能到了。”姻愿神情恬静。
“不,我累了,我有话要问。”愁兮眸色暗了暗,神情戏谑。
“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姻愿沉默了一瞬。
愁兮知道了许多事。
譬如姻愿便是那盏鬼灯的主人,是惹得她险些遭那五个少年误杀的罪魁祸首,更是屠空了下域此城生人的恶鬼。
譬如那盏让她跟岁珏能来到此处的鬼灯,实则是姻愿捕食生人魂魄所用,杀光了下域这一座城的生人,那便换另一座城。
眼前的红裙少女身姿娇小,乌发披散,一双杏眸湿漉惹人心怜,唇齿张合间却在柔柔吐露着她的血腥罪孽。
“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我罪无可恕。”姻愿挑了挑嘴角,却笑不出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杀人无数的恶鬼站在你面前,向你刨开她的过往,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她犯下多少血债,她有多可恶可恨。
愁兮并不觉得姻愿可怜。
姻愿作为一个恶鬼存活至今,靠的便是吸取无数生人的魂魄,她若算迫不得已,那些死在她手上的生灵又何其无辜,何况,若不是姻愿那盏鬼灯,她便不会平白无故造下五人的杀孽。
只是很奇怪而已,一个恶鬼,不但没有杀了她,反倒在此与她废话,姻愿这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让愁兮觉得很不舒服。
“我问你——”
这是愁兮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可见过一人,唤作岁珏。”
……
姻愿出去了,这次她在外的时间似乎比平常要久,我猜想她既是鬼族,除了寻生人吞食魂魄外,便无任何事可做,总归不可能是她先前对我说的那番蹩脚借口。
姻愿若想杀我,随时都可以动手,她留我在此处这么久,不过是因她心悦我,至于她是太过孤独亦或是太过无趣,我不在意。
我清楚我是在利用她的喜欢存活。
若寻到机会,我会毫不犹豫杀了姻愿。
今夜风大,竹窗被风刮出阵阵吱哑声,我放下手中的术法书,起身去把竹窗关紧。
正当我有所动作时,却听见了一阵细碎脚步声,我不经意抬头朝外轻轻一瞥,却见到了一袭玄色衣衫,我的心一揪,紧紧盯着那抹玄色,直至那人的脸少了竹叶遮挡,清晰落入我眼中。
那一刻我冲了出去。
我本想拥抱她,最后却如同一个傻子一般,怔怔站在她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而她亦是。
“好巧,又看见你了。”
愁兮低笑一声,紫眸闪动着细碎星光。
似想起什么,我的目光从愁兮身上移开,视线在周遭寻了一瞬,便见到姻愿站在不远处,咬住唇怯生生地与我对视。
之后愁兮便同我一样留在了这里。
……
愁兮递给我那根银针时,她同我一样在翻书看,不过我看的是术法,她看的是风月话本,而姻愿就坐在院落的秋千上。
“你可知姻愿是鬼。”愁兮忽然问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愁兮将她一路所遇都告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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