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浅笑,他当然记得那时借姒的琴信手弹起的《长河吟》,只是后来世事沉浮,到如今已不复少年心性了。
周瑜轻轻点了点头,继而两人各自起身交换了位子,便听得周郎再弹《长河吟》,比起当年的慷慨激昂,倒多了几分世事沧桑。只听得——
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
斜阳外,浪涛涛,滚滚东流辞意健。
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
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
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华叶衰。
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
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
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一曲终了,周郎未曾回神,姒亦听得心中难平。她知道,此番之后,此曲便是绝响了。
姒说不出心中是何感想,但终归自己不能泄露天机,更不敢逆天而为。
也正在此时,姒看见琴身之上似抚过金光,才知道为何穷奇非要自己来杀周瑜——
上古第一琴之魂,游历人间久不归位,此世化身便是他周郎。琴在姒手上,便是只有姒才能杀周瑜。
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万千思绪,莞尔道:“周郎此生,朝上楼台抚琴聆风,暮有娇妻红袖添香,又得伯符将军器重,江东万民归心,何愁壮志难酬,知音难寻?”
姒说完了这话,垂目凝神之时,狂风骤起,一阵飞沙走石之后,此处便只有周郎拿着一个酒葫芦,该是一人在此饮酒,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姒已重回云端,东吴得胜之师大奏凯歌之时,天边已经破晓。
姒在云中隐匿了身形,便是抱着琴回到了忘忧之境。
来到木屋中,将琴放好,却是不觉滚下泪来。古往今来,知音难寻,不想如今寻得却只有数面之缘分。
“姑娘怎么了?”
“哦,风沙太大,有些不舒服罢了。”
小童一愣,也不再多问,便忙着去收拾东西了,只听他埋怨着道:“姑娘说走就走了,扔下外头客人不管,甩了好大的脸呢!”
姒闻言,才想着小童玩笑:“他脸再大也没你大不是?”
小童听了这话,倒愈发没好气地应道:“姑娘惯会玩笑。”
姒见状也不再多理他,只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他还没把东西还回来?”
小童听得这话,才一本正经地来到姒跟前,摇了摇头。
姒略作思索,直道:“罢了,我去看看。”
“哎,你才回来又走啊?”
“不然你去找他?”姒应声玩笑着道。不过,萦的确在人间太久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至于凡人命数无法复原。
“我!我不敢。”
姒听得这话,又见小童想到萦时那惊恐的表情,不觉笑出声来,只道:“哪就吓成那样了?”
小童努了努嘴,只往门边蹲着不再说话了。姒见了这样子,自是起身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