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 五

    孙岂曰卧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与他身上蓝白相间的病服融合着，他看着宋军，这时候王立才已经走了，他又看着孙无衣他说：

    “我算是体验了一次人死了是怎么样的，人死了周围都是黑暗的，好像有个黑洞似的，被吸引进去就没有一点光芒，我就像一张白纸一样随意摆动，我当时就想啊，想宋军，想俺爹想俺妈。”

    过了一会他又小声的说：

    “还有苏厌文。”

    孙岂曰的脸惨白的像鬼一样，他的瞳孔像屎一样的黄。

    宋军陪着孙无衣去找医生，医生低着头好像在写些什么，写的满头大汗。他敲了敲门，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问：

    “什么病？”

    “什么什么什么病？”

    “孙岂曰什么病？”

    “病毒性肝炎，就是乙肝啦。”

    “会死吗？”

    “会，也不会。”

    “多少钱？”

    “什么什么什么多少钱？”

    “治疗要多少钱？”

    医生指了指前面的柜台，柜台是砖块砌的，铺上了白色的布。然后冷冷的说一声。

    “交钱去那，别来我这。”

    孙无衣看着宋军，宋军看着他，他点了一支烟，看着滚滚乌云正在像落日驶去，这时候乌云逐渐和落日融为一体了，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走吧，宋军。说到底你也不是我亲生儿子，但是你和孙岂曰是兄弟，你的生活费我不能再给你啦。”

    说着他掏出来两块钱，递给宋军。

    “刚刚交了八块钱，还有两块钱，你拿着，你先回学校。”

    宋军看着这个弓着腰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像海的波浪，他的暮气已经渲染了整个医院。

    宋军掏了五块钱递给他。

    “我自己留一块钱买车票就行啦。我在那儿会想办法赚钱的。”

    说着他摆摆手远去，这时候黑夜已经降临了，他在远处的马路逐渐消失。

    翌日清晨，林倩倩来了，如今的她腰也弓着了，这个戴着蓝色头巾的女人，如今已经暮气沉沉了。

    两个不久之后将要离世的老人站在病房前，他们手握着手。

    这时候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他仰头望着天空，点燃了一支烟，他苍老的嘴唇缓缓吐出烟圈，烟圈走向细雨然后随即消散。

    “老天爷，我操你娘。”

    他仰天咆哮，蒙蒙细雨突然夹带着一声巨响，雷电发着蓝色的光，像一条蓝色的蛇飞翔在天空。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小孩一样哇哇的哭起来。

    林倩倩拍着他黝黑苍老的脊背。

    “哭啥，哭啥！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儿子没了就啥都没啦！”

    “去你娘的，能是钱的事吗？我看我儿这样，我心疼。”

    他擦了擦眼泪，像乌龟一样站了起来，摆了摆手。

    “别送啦，你好好照顾儿子，我出去想办法赚钱！”

    这个像乌龟一样的老人，走在朦胧的细雨里，他嘴里一直在呼喊着，但在细雨中怎么也听不到他呼喊的声音。

    细雨像白纱一样披散在工地上，满地的石子混合着满地的沙子，像黄色的海。

    工头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个身穿红色工作服戴着黄色头盔的中年男人，一把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孙无衣。

    “滚开，别打扰我干活。”

    “你就让我干吧，我有力气的。”

    “去你娘的，你再老一点就要进棺材啦，我看你吃饭都快没力气了。”

    “你让我试试，求你了。我儿子在医院要死啦，我缺钱。”

    中年男人又一次粗暴的推开了他。

    “滚开！”

    “我给你跪下啦。”孙无衣像遇到蛇一样，眼里暗含着眼泪，跪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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