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热情的老黄

    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城管队员们正紧锣密鼓地对满屋子的小商贩们做着登记。

    这本来不该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单位该做的工作，可三年一度的全国文明城市评选在即，其他相关部门手上早就堆满了急待解决的工作，像这样的工作也就只能由他们亲自完成了。

    老黄和年轻人几乎是同时“落网”的，鉴于他们两个认错态度良好，在行动过程中也全程配合，表现中肯，这里的人都没怎么太为难他们，就连做笔录的时候态度都格外的亲切了些。

    “姓名。”

    “黄勋。”

    “童明吉。”

    “年龄。”

    “五十三。”

    “一…额，十九。”

    “销售内容。”

    “背心啊，袜子什么的，一些小玩意儿。”

    “啥玩意儿？销…啥内容？”

    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被童明吉突然的发问给打破了。坐在他对面的同志抬头看了看他，从那张生涩的脸庞上读出了不谙世事的窘迫。

    “就是你卖的是什么东西。”

    “哦，偶像周边。”

    “嗯？！”桌子对面的同志再一次抬起头来，随即便低下头小声咕哝了一句：“干这行这么久了，还真是第一次抓到卖这些玩意儿的。”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坐在一旁的黄勋和另一名同事都没能听得清楚。

    可这些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耳中，顿时很是不爽地撇了撇嘴。

    你当小爷我乐意顶着大太阳每天跑到天桥上卖这些破玩意儿啊？还不都是为了…为了生活嘛…

    简单地做完了笔录，一行人在办公室里头接受了好半天的思想教育，又交了罚款才得以离开。

    办公大院外头，几个小商贩愁眉苦脸地聚在一块儿商量下一步的打算，只有老黄和小童两个人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讨论。

    看了一眼身边眼神迷茫的小家伙，老黄的一颗仁义之心又再度泛滥了起来。

    “那个…小童啊，你这会儿手头是不是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了？”

    小家伙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啊，这一招又失败了，眼下我这儿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老黄心里想着，伸出手拍了拍小家伙略显单薄的肩膀。

    “要不这么的吧，你婶子她们那个厂子最近也在招工，你这儿要是没什么合适的活儿干，要不就上那儿去看看吧。”

    “你这孩子脑子活泛，又有股子干劲儿，就厂子里头那点活儿你肯定能干得明白！”

    “而且厂子里头的福利也不少的，包吃包住，临时工的话三个月下来也能到手个两三万块钱，应该够你支持上一阵子了。”

    “哎？！”小童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震惊和无语，看在老黄眼中却是一个初入社会，尚不知生活为何物的有志青年不肯向这个残酷的世界低头的表现。

    于是老黄耐着性子，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童啊，做人可千万不能好高骛远，大家都是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中平尽全力地活着，去厂子里上班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你放心吧，你婶子在厂子里头也是老人了，到时候我跟她支应一声，保证不会让你受什么罪的，成不孩子？”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童明吉就是情商再低也听出来了，面前这个与自己只相识了三天，骨子里透却透着孤高与倔强的中年男人是真的在真心实意地给自己想办法。

    “嗯，啊…黄叔啊，这事儿…你先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吧，行不？”

    人家一片真心对待，自己也确实不好太不识抬举了。为了早点结束这段对话，童明吉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暂时堵住了老黄要把自己送进厂的那份热情。

    看了看小家伙一身的廉价穿搭，老黄也不好深说下去，叹息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道：“行吧行吧，你回去可得好好想想。对了小童，你家里头谁跟你住在一块儿啊？”

    在老黄看来，像他们这样从云端跌落凡尘的家庭，在目前这个阶段应该都是一家人住在一块儿的。

    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会唤起人们心中最本能的自保意识，在这种时候一家人住在一块儿抱团取暖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可童明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看惯了人间沧桑的老黄一秒破防。

    “哦，我没有家人，就我一个人，目前也是在外头租的房子。”

    小家伙回答得轻轻松松，老黄却听得一阵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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