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激湍,碧溪滑过青石,其声若玉碎鱼腾,幽篁拨弦。
翠湖染上月色,叠印出两旁苍山上葱绿的茂林,临溪有修竹,此间云雾缭绕,衬得水色更为幽静。
杏子烟脱了鞋踏过一丛水草,手中拿着鱼叉,又在溪里一通乱刺。
“……”
姬浮玉手执玉笛,微微平放,漫不经心地抵着下颌。
他神色淡闲,又用探究地目光看着那女子。
不稍片刻,杏子烟便上了岸,黛眉微蹙,空手而归。
“吹笛退兵的故事我倒是听过,传闻李陵被单于十万铁骑所困,已到穷途末路之际,不料那吹笛高手郭超,以一凄惨笛声打动了单于,因而使其撤军。”
姬浮玉闻言轻笑,他抬眸望着月光挥洒下的杏子烟,这女子眉头微蹩,显然是为捉不到鱼而烦忧。
“杏姑娘,郭超是以笛退敌,而你,是用鱼叉将鱼儿吓跑。”
吓跑?
原本杏子烟正因为没捕到鱼而气恼呢,这下又被姬浮玉调侃。
杏子烟挽起裙摆,一时愤然,只见她一把扔下鱼叉,忍着怒气向姬浮玉走来。
待她走近,看见姬浮玉气定神闲地坐在青石上,眼眸含笑,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她自己却是被水浸湿得狼狈不堪。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姬浮玉,你说风凉话不怕把自己给冷死么?”
姬浮玉悠然起身,温雅一笑,眸间流离着月色的光辉,醉美又温柔。
“姬某不惧冷。”
杏子烟一时气结,竟无言以对。
“我冷。”
杏子烟凑到火堆旁,烤着自己被浸湿的裙摆,神色略带委屈。
姬浮玉将挂在一旁的披风取下来,轻柔地盖在杏子烟的肩背上。
“杏姑娘可知,此时乃桃月,正值鱼育之时?”
姬浮玉拿着玉笛,一双清眸望着湖面,若有所思。
“我自是知晓的,溪中有许多鱼苗,我方才都看见了。”
杏子烟披着姬浮玉为她盖上的雪裘,怒气已消,面色也恢复如常。
“鱼育之时,多藏于水草之中,方才杏姑娘在溪中一通乱刺,以鱼皆走矣。”
“……”
杏子烟拿起几根枯枝,顺手放进火里,眼里有几分失神。
原来捕鱼如此讲究,从前都是她坐在岸边看着夫子捕鱼,夫子望着她总会笑若朗月,然后将一条条肥鱼装进她的鱼篓里。
她曾经也想下水捕鱼,不过夫子不同意,因为他说水凉,会感染风寒,她若是不听,便要罚抄诗经,再附上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如今想来,最疼她的也只有夫子了。
“鱼好月,在夜间便会跃出水面,以致暖与呼吸之气,便会趋于岸边。”
杏子烟出神地望着火堆,并没有仔细听姬浮玉的言论。
“那在白天岂不是捕不到鱼了。”
杏子烟一手撑着脸,似有困意。
“这溪旁有修竹,可制成竹筒放于水下,以耳听之,则能知晓鱼的藏身之处。”
姬浮玉走到岸边,秀手提起一旁的鱼篓,一弯腰,一袭青丝在月色下勾勒出绝美风华。
“嗯…猪…猪筒…”
杏子烟困意袭来,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含糊不清。
姬浮玉俊眉微扬,眼底早已不自觉地浮上点点笑意。
这笑便是最暖的春风,可惹得刹那繁花竞相绽放。
不过四下无人看见,或许连姬浮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会笑得这般,不掺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