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尘埃落定

上，您若…若…若遭遇不测，老奴如何能苟且偷生？”不知过了多久，周海才稳住心神，勉强从纷繁复杂的情况之中理出一个头绪，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往日，朕总觉得自己天命所归，必能开创不世之功业，事到如今，才知道，其实从贬黜你看守冷宫的那一日起，朕就已经输了，只是，朕自己并未发觉罢了。”一抹苦笑爬上梁运晟的唇角，他双眼通红，显然已有几日未眠。恍惚间，梁运晟感觉自己像极了大楚那已经崩逝多年的天和帝，唯一不同的是，放眼整个大云，也无法寻得属于自己的敬国公。那拜倒在龙座之下、誓死效忠的满朝文武，在大难临头时，尚且还不如一名看守冷宫的内官懂得“忠诚”二字的真正含义。先帝的一句只可同甘，不愿共苦，便道尽了世间太多冷暖。

    长清宫内，大云皇后顾筱月放下手中的鎏金暖炉，环顾四周，宫内空空如也，心中油然生出几分空虚。她感觉自己宛如一叶扁舟，飘荡于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无依无靠。昨夜今晨，当范铎兵败的消息传入宫中时，她并未如那些丢人现眼的臣子一般慌乱，软语劝走了立誓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宫女太监之后，她静静地坐于自己的宫室内，等待命运的来临。她的夫君没有来看她，她知道，他不会来了。

    殿内灯火通明，每一支蜡烛都是她亲手所点。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那一夜，一对龙凤喜烛彻夜长明。十里红妆，山盟海誓，譬如清晨露水，一闪而逝。

    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戴于顾筱月左手之上的指环愈发熠熠生辉。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指环，托于掌心之内，凝视良久，目光柔和，不知多久后，在指环上深深一吻。

    “六六顺，福星至。双生出，天下定。”仿佛有清脆稚嫩的童声穿过数载光阴，回响在她的耳畔，“雪鸢，”她轻唤出声，洁白无瑕的双手抚上面颊，似有余温残留指尖。

    无人应答，空余呼呼风声穿堂而过。

    顾筱月闭上双眼，百感交集。是她忘了，雪鸢已经不在了，那个发誓终身跟随她的人先她一步而去，而她，就是将雪鸢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耳旁传来细微的声响，远处的步履之声越来越近……

    史载，大云至正十八年九月初四夜，大楚将军率领兵马，败范铎于光平岭，九月初五巳时，大楚军队入大云京城，统治黎北之地达百余年之久的大云梁氏王朝就此灭亡。至正帝梁运晟自尽于后山，末代皇后顾筱月于长清宫中服毒殉情，昔时云国大内总管周海撞柱而亡，被发现时，尸首旁放置着大云传国玉玺。

    自末帝南遁、黎朝灭亡之后，群雄四起，逐鹿天下。诸侯相争数十载，黎南之地臣服于楚太祖林匡勖，云太祖梁品伦一统黎北之地，二国以鹤立山为界，相峙百余年之久，最终天命归于大楚。不朽基业，就此奠定。

    然而，辽阔青史从不记载皇图霸业之下的荒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