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好了情绪,一拳重重砸于桌面,宁念安感到整个屋子都在震动,向张富贵丢去一个严厉的眼神,张富贵自觉失态,不再多言。
屋内气氛凝重,张富贵犹自沉浸在失去挚友的悲伤中,宁念安的思绪已飞得更远。二十年前,剑泉山庄庄主赵峰在武林内一呼百应,遭宣嘉帝忌惮,终是落得个下落不明的下场。云家世代巨富,除了出众的经商能力,亦少不得审时度势的眼光。如未得现今大云皇帝梁运晟首肯,是万万不敢如此大张旗鼓邀请武林中人的。汇贤山庄内的宴会,与其说是云泰本人的寿宴,不如说是至正帝梁运晟察探有几多武林中人愿同大云皇室合作的途径。更何况,云泰的生辰乃是二月十五,宴会却定于二月十八,二月十八是大楚已故敬国公、兵部尚书顾廷谦老先生的忌日,所作所为,挑衅之意已明,欺人太甚。又加上眼下西域平妥国投诚大云,通城伏击计划泄漏,伤亡惨重,错过了最佳伏击时机,质子车马不日将入衮城。衮城是大云南部军事重镇,常年备有军马镇守,再想下手可谓是难上加难。
宁念安的面色愈发阴沉,眸中宛若深秋里的一潭死水,凉意刺骨。莫非,十九年前大楚风雨飘摇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敬国公顾廷谦老先生只是大楚国运的回光返照?
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了宁念安细腻光滑的小手,宁念安转头,只见哥哥宁怀瑄正望着她的双眼,面上尽是柔和的笑意。
宁念安垂首暗叹,自己这位双生哥哥左右不过比自己早出生一刻,却总是以兄长之姿承担了更多暴风骤雨。
“糟了,不好,我怎么忘了……”张富贵拍了拍硕大的脑袋,惊呼出声:“尹二哥好像从他们手上夺了块令牌来着,怎么不见了……丢哪儿去了?那上面好像有一个‘大’字,我对不起尹二哥啊……”说罢,抱头痛哭。
此言一出,饶是镇定自若的宁怀瑄也不禁变了颜色。无论那令牌属于何门何派,对方必然有所察觉,在尹沐秋身上未搜出令牌,立马能够推测出尹沐秋还有同伴逃脱,没准已经把此事告知驻扎衮城的将军。张富贵说不上来令牌在何处丢失,那么他们自己在通城、衮城两地的人也就无从寻起。若是大云的人在衮城中寻得了令牌,难保他们不会抱着掘地三尺的精神封锁并搜查整个衮城,大楚所有在衮城中的联络处岌岌可危。今晚出了那样一场闹剧,虽说是张富贵的无心之失,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不堪设想。
冰冷的刀刃抵在脖颈之间,死亡步步紧逼。宁念安绝望地闭起双眼,张富贵其人,宁念安早有耳闻,重情重义、心思单纯、精通武艺,是冲锋陷阵时的最佳拍档。然而,也正是这份单纯,将他们推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眼下无事,张富贵大哥,您先去休息吧。”沉默良久,宁怀瑄吩咐道。张富贵陷入弄丢二哥拼死夺来的东西中无法自拔,浑然未觉自己惹出了弥天大祸。
距离衮城的上一场血雨腥风已过去三年了。
也只有三年。
如无那场意外,眼下宁家三兄妹或许都同故乡郇州年纪相若的人定了亲,择日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