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胎,哪能找到些什么来。这寒风瑟瑟的,邹书生却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在山间迷路可非同小可,一个不甚就是曝尸荒野啊。
情急之下,邹书生一脚踏空,身子一软,就从小土包上跌落,又一直顺势往下滚,胡乱间抓着了些野草,略微缓冲了点,却难以支撑片刻,如此危机关头,竟是连个声儿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虽如此,脑袋倒是清醒的很。
燕子坡啊燕子坡,你这分明该叫“落凤坡”啊!却不想当年一语成谶,可怜了我怀里的孤本,要与小生一同葬身山林,从此销声匿迹,实属可惜。
要说这邹书生也是命不该绝,跌落之处,正好有株三丈有余的银杏树,邹书生手脚乱用,硬生生被他挂在近碗口粗的树枝上。
睁眼一看,离地面也就半人高,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不禁大喜,随即放开手脚,落到了地上。
邹书生一屁股坐在还算松软的树叶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一摸身子,所幸除了几处擦伤,倒也没什么大碍。对于一个文弱书生来说,今日种种,恨不得让他折寿十年。
就这一会儿功夫,天也几乎黑了,邹书生掏出怀里的孤本,看了无恙后,紧了紧棉衣,只能在此凑合一晚了。心想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此聊表安慰,遂沉沉睡去。
只是如今乃是严冬,又是在山林里,冰冷刺骨得更加让人难熬,到了半夜,竟是被冻得时醒时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邹书生恍惚间抓了几把银杏叶搁在身上,这鸭掌大小的叶子成了他的被子,聊胜于无。
次日早间,邹书生迷糊地睁开眼,一阵哆嗦地起了身,银杏叶哗啦啦地散开。抬头一看这棵救了自己性命的银杏树,真是“状如虬怒远飞扬,势如蠖曲时起伏。”古人诚不欺我,可惜树上早就没有一片叶子,光秃秃的,就是原本有的,也经不起昨日的折腾,又摩挲了一番衣襟上的银杏叶,感慨道:“多谢树兄救我,又赐小生树叶蔽身,此番若能脱离此地,必不忘树兄再造之恩呐!”
许是这树与邹书生有缘,他话音刚落,就听得远处“哞哞”的一阵牛叫,原来是那卖炭老翁正赶着载了些炭块的牛车往京城走呢。邹书生此刻不管来者是谁,纵使已经一天滴水未进,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声嘶吼:“好心人,救我则个!”
原来,邹书生转悠了半天,离官道就差了一箭之地,又赶巧老翁出门,这老牛又叫了一声。真真是说不尽,道不明的因缘际会。
后来,老翁用牛车载着邹书生到了京城,临别之际,邹书生掏出怀中的一部孤本送给了老翁,让他卖了钱,好生买件像样的过冬衣裳。
按他的话说:“我自己是宁死也不卖书本,如今我把书送给救命恩人,恩公如何处置,都由不得我了。”
又嘱咐老翁,若是伐薪山间,看到树枝上系着两根布条的银杏树,要他千万不要伤它,言道:“此番会试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来看望救小生一命的银杏树。”
邹书生进了城,好生修养了一番,准备即将开始的春闱。
银杏树也在准备它的“春闱”,它积蓄力量,准备在春天吐露新芽……
缘分二字,谁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