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6

    一天后，西凉都城回勒。

    虽然说是个都城，但是回勒比起安国的都城康城差远了，甚至要比之前听说的样子还要萧条。

    一个生意很是热闹的茶摊上的偏僻一角，坐了三个中原装束的人。东头坐着的个子是少有的高，一身黑衣普普通通，一张冷冰冰的脸棱角分明，上面好似写满了生人勿近这几个大字。另一个个头稍矮的男孩儿竟生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一头微卷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年轻而富有朝气，笑起来像携着青草香的轻风，看起来性子很是活泼，正在抛着盘里的花生豆玩儿。南边坐着的那位一身白衣，戴着斗笠蒙着白纱，看不清五官，虽然颜色突兀，但有旁边这两个人衬着，倒也显得普通。

    几个人在这里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个蓝眼睛的男孩似乎有些不耐烦，悄悄地朝白衣人问道，“老大，对方不会不来了吧？毕竟你选的地方也算是闹市区，人家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又是这等见不得人的事，这么可能亲自来。”

    白衣人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一时间竟分不出男女，“别急，你只要做好分内的，其他的不要多想。”

    没等小二给三人续上第二壶茶，就有一人不请自来悄悄入座。

    这人的样貌服饰看起来都是典型的西凉人，只是在三人看来，此人面貌做了伪装，虽然只是微调，但手法精巧，必定为高手所做。易容师的市价可不低，更何况是高人的手笔，背后势力来头不小。

    但，来的是到底谁，显而易见。孤月默不作声，喝着面前的茶，连头都不抬。

    一直沉默的黑衣人见来人落座率先开了口，并且奉上一碗新茶“明月楼在此恭候多时，阁下是——”

    谁料这个人直接打断了祭魂的话，语气十分不耐烦的说，“你们明月楼不是只管拿钱办事吗？这么突然要见我家主上，还约在这种地方，你们不长脑子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虽然满腹怒气但还是特意压低了声音。

    黑衣人答道，“路上接到消息，西凉局势有变，依楼规，我们要重新核实，这是规矩。而且小心一些总归是不错的，毕竟是和皇家做生意，明月楼总得亲自确认一下你们的诚意。另外，人多眼杂之处反而更安全，我们明月楼还是有些分寸的，请您务必放心。”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递给了黑衣人，“这是我主上的书信，酬劳加倍，你们快点动手。”

    祭魂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鉴，将信仔细收好，“确认无误，待我通报总舵后，就可以行动。还请劳烦阁下代我明月楼向您的主上道歉，给令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闻言，那人眼中显露出毫不遮掩的凶光，将一把钥匙拍在桌上，“这是一半的酬劳，还是原来的地方，剩下的钱，事成之后翻倍。你们明月楼最好做的仔细点，要是给主上留下什么抹不干净的尾巴，我保证你们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从这人开口说话时就开始黑脸的碧眼少年抢先开口，“我们明月楼从不失手。”

    那人傲慢的起身，拿眼睛轻蔑的瞥了三人一眼，“最好是这样，否则灭掉你们明月楼跟碾死一窝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待这人走远，碧眼少年脸色铁青的一掌拍上桌子，差点把本就不结实的木桌劈成两半，虽然愤怒但还算是小心收敛，“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主子还没当上大汗，就敢甩脸给我们明月楼，当我们明月楼是吃素的吗？奴才随主，那个叫秋堂玄蓁的还指不定怎么狗眼看人低呢！”

    黑衣人眼中透出一点担忧，朝那白衣人问，“老大，和你预想的一样，秋堂玄蓁没有亲自来，而且看刚才那样子，我们若是行动风险太高。”

    “无妨，他无意和我们做生意，我们自然不必倒贴，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想和他做生意。”白衣人的声音平静，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

    “不是气我迟迟不把计划告诉你们吗？今日不就是时候了，晚上找间好一点的客栈，我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白衣人重新斟了一杯茶，反手又将杯中的茶浇在了地上，话语中染上一丝丝讥讽的笑意，“秋堂玄蓁，承让了。”

    “明白。”两人下意识的齐声回答，却被白衣人各敲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还记不住吗？都说了，现在你们才是老大，鬼门的情报网由你们调度，而我只是一个闲人。再记不住，我把你们的舌头给拔了送给千和做药。”白衣人叮嘱道。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天空骤然被乌云覆盖，来自冬天的冷雨不合时宜的倾盆而下。一时间，街道上全都是疾走躲雨的百姓。

    白衣人似乎心情甚好的抬起手，屋檐上几滴遗漏的雨滴溅落在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上，隔着面纱望向不远处的皇城，喃喃道。

    “西凉的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