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确还有一事,但是却与大殿下无关。”
“哦?”顾成烨颇为诧异,也似是不信。
陆正则面容平静,“君为臣纲,父为子纲,陛下是殿下的君上,亦是其生父,是松是严,是训是罚,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臣不敢置喙。”
“倒是懂规矩。”顾成烨笑了,遂翻开面前的奏章批阅,过了半晌才道:“说吧,什么事情?”
“齐王一事后,臣探访了蜀地,发现本该由官府经营的山海之产竟被私人贩卖。山海池泽之税是朝廷重要的营收,若有民间干涉,必然大大影响官府税收。不止如此,本该由官府经营的手工业也有百姓参与。”
顾成烨没有说话,面色却已然有了变化。陆正则瞥了眼他悬而未落的笔尖,“臣当时便通知当地官府进行查处,然而那些私人营生却极有底气,说他们就是朝廷授意开设的,而授意之人是……”
陆正则故意停住。
顾成烨狠狠放下了笔,“授意之人是谁?”
“是皇后娘娘与雍王殿下。”怒如山雨欲来,陆正则倒也无惧,从怀里拿出了奏折,“臣将调查过程都记录在了折子里,陛下可细细阅览。”
顾成烨站起来,踱步到他跟前,一把抽走了他手里折子。
他的视线仔细的划过上面的每一个字,眉头愈皱愈紧,到最后额上竟隐有青筋浮现。
“荒谬!以权谋私,倒是朕的好儿子,好妻子!”
他扶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对一旁的姜公公道:“速让雍王和皇后来见朕,还有张振理,让他马不停蹄的给朕滚进宫来。”
张振理向来比较警惕,被宫人传唤时,多问了宫人一句,“陛下除了传唤我,还传唤了谁?”
偏偏那宫人也不是个伶俐的,如实回道:“据说还有皇后娘娘和雍王殿下。”
张振理心里便有了准备。
他到达“未央宫”之时,顾怀宇正跪在地上着急的辩解:“父皇,这是污蔑,儿臣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啊!”
额头触地,声声入耳,惹人发颤。
顾成烨却没有理他,而是将折子砸在了站在门口的张振理身上,“好好看看,你有什么解释?”
张振理作为少府,掌管专供皇室需用的山海池泽之税及官府手工业,如今有私营参与,自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张振理望着一旁站立的陆正则,心下已经了然。不禁叹道,他怎么就偏偏去了蜀地。
张振理掀袍跪下,“私营一事,的确是臣监管不严,可雍王殿下与皇后娘娘的的确确与此事无关,那些人红口白牙污蔑殿下和娘娘,实在可恶至极,也抑或是有心之人的指使与陷害。陛下切莫中计啊!”
说罢,他有意无意的看了陆正则一眼。而后者站得笔直,全然不理会。
顾成烨刚想说些什么,姜公公就在他耳边说道:“皇后娘娘来了。”
话音未落,萧淑离便哭着走了进来。
“陛下,实在是冤枉啊!臣妾向来胆小,宇儿从小做事就谨守本分,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她用帕子擦去了眼泪,转而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张振理,厉声质问:“张少府,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自己谋私便也罢了,竟然还栽赃到殿下和本宫身上?”
张振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伏地稽首,“臣不敢,定是那些私营之人信口雌黄。臣请求陛下彻查此案!”
陆正则瞥了三人一眼,又是一招弃车保帅。口供倒是一致,怕是早就商量好了对策。不过这也足够了,萧淑离根基颇深,一次定然是拿不下的,先拔下她一只羽翼也是好的。
顾成烨生性多疑,自然不会草率决定,于是立刻令人拟旨彻查。
“张振理免去少府一职,打入天牢候审。蜀地涉案之人尽数捉拿归案,调回长安彻查。若查明此事与皇后和雍王殿下有关,便依例处置。审查期间,皇后与三皇子禁足于寝宫,不得踏出一步。”
眼见此事有了决断,各人都领命退下。
顾成烨却喊道:“皇后留下。”
脚步声逐渐远去,萧淑离却依旧跪在那里。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怕是早就忘了吧。”
顾成烨背手站在窗下,日光渐转,那里早已没了暖意,顾成烨置身于一片暗影中,连气息都是冰冷的。
“臣妾没有。”萧淑离本能的辩解,却着实有些无力和心虚。
“没有?”顾成烨缓缓走至她身前,冷冷一笑,忽而俯下身子,牢牢捏住了她的下颌,“萧淑离,朕现在不动你却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张振理区区一个小官,没有你的授意,他敢将官府的营生私让出去?他若是愿意为你们顶罪便也罢了,朕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笔账朕还是要记着的。”
说罢他便甩袖走了出去。
萧淑离捂着疼得要脱臼的下颌,默默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