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清晨,衡水县的庄稼人还没睡醒之前,自然开始渐渐解冻,可以听见河流涨水的呜呜声。在河的两岸,在苍苍茫茫的稻田野滩的草棚院里,雄鸡的啼声互相呼应着。在衡水县上的道路上听起来,河水声和鸡啼声是那么幽雅,更加渲染出这黎明前的宁静。
空气是这样的清香,使人胸脯里感到分外凉爽、舒畅。繁星一批接着一批,从浮着云片的蓝天上消失了,独独留下农历二月初残余的下弦月。
在太阳升起来以前,东方首先发出了鱼肚白。接着霞光辉映着朵朵的云片,辉映着还没消雪的奇形怪状的山丘。现在已经看清楚在刚锄过草的麦苗上,在麦田上,在河边、路旁和渠岸刚刚发着嫩芽尖的春草上,露珠摇摇欲坠地闪着光了。
梁老汉是村子里少数享受这晨光的老人之一。他在天亮以前,沿着县里的小路,拾来慢慢一筐子牲口粪。他回来把粪倒在田野旁边的粪堆上,他的媳妇刚刚起来,在残缺的柴堆跟前扯柴,准备做早饭。梁老汉看着柴火不够,准备再劈一点。
自从新皇登基,改了年号以后,梁老汉家里的日子开始变好了。辽饷不用交了,修河堤的徭役还能挣钱。梁老汉的两个儿子到河堤做工,每人一天能挣五十文钱呢!
袁应泰起的也很早,他还在琢磨工程的用度能否再减少一些。他要兴建的水利设施是大项目,不仅仅是为了防止洪水,同时要灌溉上万亩的农田。都怪陛下把工人的日薪提的太高了一些,北京城里的苦力一天才挣二十五个大子儿。但是陛下却说什么,要尽量补贴给农村的闲散劳动力,从而使得农村家庭有更多的资产。
也别说,袁应泰来这几天他发现村庄的变化正在印证皇上的说法:刚来时村庄很寂静,不太热闹;来了五六天以后,工人挣钱了就要置办家产,当地村庄来了不少商贩贩卖货物,这个乡村经济变得繁荣热闹起来了。
在梁老汉劈柴火的时候,早晨鲜丽的日头,已经照到河流的碧波。河流的两岸,从村庄的房舍里升起了做早饭的炊烟,汇集成一条庞大的怪物,沿着地平线的崖沿蠕动着。从村里传来了人声、叫卖豆腐和豆芽的声音。从村子到县城的道路上,来往的马车、驴车和步行的人,已经多起来了。这已经不是早晨,而是大白天了。
在春季漫长的白天,长腿长嘴的白鹤、青鹳和鹭鸶,由于河流水混,都钻到稻田里的水渠里和烂浆稻地里,埋头捉小鱼和虫子吃去了。
日头用温顺的光芒,照拂着稻地里复种的一片翠绿。在河流边,挑园里,赤条条的桃树枝,由于含苞待放的蓓蕾而变了色——由浅而深。人们为了护墓,压在坟堆上的迎春花,现在已经开得一片黄灿灿了。春天给植物界和动物界带来了繁荣、希望和快乐。
在白天耕作的农民依旧非常辛苦,他们使用的农具更是粗糙。像梁老汉掮的镢头和铁锹,是很滑稽的。方形的铁锹,底边变成了圆形,磨掉了三分之一;镢头几乎磨掉了将近一半,剩下来的像个老女人的小脚。镢头和铁锹的木柄,也被他的手磨得凹凸不平了。
不少农民的家里没有牲口帮忙干活,有牲口的人家也不见得好。有的一家老小和一头牛犊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半夜牛犊子哞哞叫要吃草,还刷刷地屋里撒着尿。这就是大明农民的现状。袁应泰知道,但他无力改变,他现在一门心思地搞水利工程。
水利科学到明朝已经有很深的研究了,方法很多:河流比农田高的时候,开渠引流;河流比农田低而且流速湍急的时候,利用水力本身转动龙骨车、筒车等提水入田;河流比农田低而且流速缓慢的时候,则用人力、风力或畜力车水提灌;河流和农田有涧壑阻隔时,则设渡槽引流。
尽管技术已经得到提高,袁应泰还是需要上万的民夫来做工程。早春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啊,不少民夫还要光脚踩进冰凉的河水中,在风中瑟瑟发抖地干活。只有晚上工钱发到手里头的时候,民夫才能感受到春天的温暖。袁应泰在发钱的时候,亲自监督防止小吏贪污工钱,可以说是很好的尽到他的职责。
衡水县的乡亲们感觉迎来了春天,他们感受到的不是自然的春天,而是政策的春天。
穿越者曾经看过一个介绍中国气候变化的纪录片,从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中国的寒冷天数不是均等分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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