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但楚墨并不喜欢多么显赫的身份,对他来说,能够隐于人间才是最有利的身份。
现如今,没有和处在韩国的楚国势力对接,此刻他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此时充当他车夫的孙胜。而孙胜看上去如同一个普通老者,没有身手,若是碰上了棘手的麻烦,只能由他亲自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匆匆降临。
马车从蜿蜒小径又驶上了官道,在四周的蛙声齐鸣中,再过约莫半个时辰,就将到达距离韩国边境最近的南洲。
楚墨在车厢里翻出了欧阳家寄过来的请柬,借着朦胧的月色审阅起上面的内容。
“三日后,欧阳家便要摆宴……”楚墨喃喃道,“还有一些时间。”
吴历七月初二。
台州。
路桥镇。
经过了数日的细雨连绵,灰蒙蒙的天空终于肯露出一角,让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田间地头仍然是湿润的,青石台阶上坑坑洼洼的水洼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茅屋旁的歪脖子树也好似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枝干上的嫩芽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鸟雀在枝头扑闪着翅膀,喧闹声此起彼伏。
燕无常正坐在茅屋门口,俨然像一个不拘小节的庄稼汉。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支细长的烟斗,脚上的草鞋沾着泥巴,身上的布衫也多了几处被磨烂的缺口。他悠闲地看着绿油油的田野,乘着凉,他面前的地上还残留着一些不易抹去的血迹。
柳筱筱蹲坐在茅屋里的炕上,近段时间以来她所经受的事情已经让她神经有些崩溃。她紧张地看着守在门口的陌生男子,不知为何,自从那一天他从自己手中拿走账本之后,回来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因为恐惧不敢违抗燕无常的命令,和牛莲冒着雨将捕快们的尸体推入了田里,然而第二天那些尸体就不知为何无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些天来,他对自己的存在好像习以为常,每日出门为她们二人准备粥饭,也不跟她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但跟在这个恶魔身边,柳筱筱还是觉得度日如年,这些莫名其妙降临在她身上的事情让她彻夜难眠。茅屋里的土炕不大,燕无常让她们二人睡在炕上,自己则靠在了墙角,心安理得地入眠。
牛莲倒没有什么不自然,被柳筱筱的情绪感染,她一开始也对燕无常敬而远之,但过了几天,便大大方方地在茅屋里扑腾了起来,燕无常对她却也同样视而不见。
燕无常悠然自得地望着田间,刚刚将旱烟放到嘴边,牛莲便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把掀起他头上的斗笠,戴在了自己的小脑袋上。
燕无常转过头来,一口烟喷在了她的脸上,眯起眼睛道:“小屁孩,抢我斗笠干什么?”
牛莲嫌弃地晃了晃脑袋,把烟雾散开,理直气壮地道:“我去给我三娘摘些花儿来,你又不用,借一下怎么了?”
说罢,她便冲燕无常翻了个白眼,迈着小步子,一蹦一跳地跑来了。
“小屁孩……早晚拉你去喂鱼……”燕无常冲着她的背影低声地道,接着抽了一口手中的旱烟,缓缓吐了出去,宛如一个十足的老烟枪。
柳筱筱独自坐在茅屋里,听着他俩的对话,一言不发,把头埋进了双膝间。
约莫快到了正午,日上三竿,天气变得燥热起来,茅屋外的地面也逐渐被晒干,烤得发烫。外头下地的农人们三三两两地回来,偶尔有人路过茅屋附近,高声地向燕无常打着招呼,燕无常也笑呵呵地回应,像是个人畜无害的淳朴少年。
这时,从田间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与四周的环境看上去格格不入。他面色苍白,神情冰冷,迈着僵硬的步伐朝茅屋走来。
燕无常眯起双眼,打量了一下来人,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将烟斗插回了腰间。
男子与他对视着,走到了他面前,毕恭毕敬地低头,道:“见过王爷。”
燕无常冲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问道:“怎么是你来?燕王派你来的?天枢阁的老头儿呢?”
男子发出浑厚的嗓音,对他道:“回王爷,阁主大人前去杭州了,账本已经安全遣送回燕国,王爷无需多虑了。”
燕无常听罢,冷笑一声,道:“屁话。我帮着天枢阁擦屁股,他们倒好,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
男子没有理会他发的牢骚,接着道:“王爷,天枢阁给燕王呈上了一份文书,可能对天网的任务有帮助,燕王特意嘱咐我来通知王爷。”
“天枢阁那帮废物还来管起我天网的事了?”燕无常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对男子道,“什么事儿?”
男子顿了一顿,开口道:“天枢阁,可能混进了楚国余孽,而那个人,很有可能便是天网一直在追寻的楚国太子——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