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果然不出陈年兄所料,真是司徒蛟这厮暗中捣的鬼。”
沈灵珊不再犹豫,起身对翁隽鼎说道:“翁公子,你快去将你夫人的三叔请过来。”
“三叔?请他来干什么?有何吩咐同我说也是一样,我让人去办。”翁隽鼎不解地说道。
“不是那个意思。”沈灵珊知他误会,忙解释道:“你三叔知道司徒蛟住在哪家客栈。”
“三叔知道司徒蛟住在哪家客栈?什么意思?”翁隽鼎还是不明白。
“咳,你这人——既然已经知道是司徒蛟这厮暗中搞鬼,那便将他制服,送去京城为大哥洗清冤屈呀。”沈灵珊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人怕是喜晕了头,脑袋有些不灵光了。
翁隽鼎似乎这才明白沈灵珊的意思,沉思了一会,微微摇了摇头。
沈灵珊只道他新婚之夜不便行事,忙说道:“此事不需要翁公子出马,只须云三叔带我到那家客栈就行。”
翁隽鼎没有出声,仍然把头摇了摇。
“翁公子大可放心,大哥在年前曾传授我一套掌法,虽然尚未练习精纯,但对付司徒蛟这样的小蟊贼应该是绰绰有余。何况我还有一个帮手,想来不会失手的。”
翁隽鼎又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不是在下不能去,也不是担心杨公子能否制服他。我是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去与他纠缠的好。”
“这是为何?你刚才还说是他暗中搞鬼。既然这样,将他捉拿进京,就能为大哥洗清冤屈呀!”
“我只说他暗中搞鬼,并未说他诬陷陈年兄。”翁隽鼎说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照你刚才所说,的确是司徒蛟那厮暗中搞鬼,将陈家庄不能穿红的习俗透给了张峦,乃致张峦发难、陈年兄被下大狱。”
沈灵珊失声说道:“难道说陈家真有此等族规?”
“虽然不是族规,却也是他们陈氏家族的禁忌,五百多年以来,尚无一人违禁。”翁隽鼎将元宵夜在陈家庄的所见所闻以及陈文祺与他讲的家族传说对沈灵珊说了一遍。
“哎呀,大哥一向精明过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既然族中有此种禁忌,便向皇上禀明了,由皇上定夺穿与不穿,岂不万事大吉?”沈灵珊一向对陈文祺敬佩有加,这时不由得埋怨道。
“也说不上陈年兄犯糊涂,他怀中揣着陈氏族长允许他穿红带绿的亲笔字据呢。”
“翁公子这样一说,倒把我说糊涂了。既然族长亲立字据允许他穿红带绿,那就不算大哥犯忌了,皇上凭什么还要治大哥的罪呢?”
“还不是张峦从中作梗?他说那张字据有可能是陈年兄与在下串通作弊而成,必要查个清楚明白才行。”
“这个老不死的真可恶。”沈灵珊话音未落,粉脸就飞起了红云,毕竟从小到大从未爆句粗口。忽然眼睛一亮,向翁隽鼎说道:“既然如此,将陈家族长请进京城,这问题岂不迎刃而解了?”
翁隽鼎摇摇头:“老人家耄耋之年,走路颤颤巍巍的,哪里经得起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见沈灵珊神色失望,又说道:“不过可以经由当地官府索取他的亲笔书信,与陈年兄所呈字据核对笔迹真伪便可。”
“谁能让‘当地官府’出面索取陈家族长的亲笔书信呢?”沈灵珊有些泄气地说道。
“这倒不难。在下此番离京南下,正是奉座师刘大人之命,前去湖广请布政使司陶大人相助,拿到陈家族长的亲笔书信,然后进京为陈年兄辩冤。”
自从云非烟解释过后,沈灵珊深为自己错怪了翁隽鼎而内疚。此时听他这一说,瞬时又对翁隽鼎生出极度的不满:既然刘大人差你索拿证据,你就应该急人之难,快马加鞭取证才是。怎能不分轻重缓急,偏要在这个时候洞房花烛?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她嘴上不说,脸上却露出了不悦。翁隽鼎知她误会,赶忙解释道:“非是在下不倾心竭力去办这件事情,只因座师大人临行前再三嘱咐,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总要给国丈一点面子,既然国丈要为难陈年兄,那就让他在牢中呆上几日。如若急忙间拿出证据与他力争,国丈的面子还没有挣足,说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来。打仗不是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吗?现在还是张峦‘一鼓作气’的时候,倒不如让陈年兄在牢中多呆些时日,等到张峦‘再而衰,三而竭’了,再拿出证据,谅他张峦也不能横生枝节了。”
听说是刘大人的吩咐,沈灵珊知道自己又一次错怪了翁隽鼎,但还是反问道:
“等?难道说就这样等下去吗?那要等多长时间?”
翁隽鼎沉吟了一下,对沈灵珊说道:“先前情况不明,的确只有等待一途。不过,现在既然知道是司徒蛟暗中搞鬼,我看不必等他‘三而竭’了,而是应该马上取证,越快越好。”
“翁公子的意思是——”
“皇上之所以迁就张峦,是碍着张皇后的面子。但如果张皇后不乐意皇上为这事买他爹爹的账,你说会怎么样?”
沈灵珊本是玲珑剔透的人,听翁隽鼎一说,突然醒悟:自古妻妾不和。作为女儿,张皇后不能阻止爹爹纳妾,但心里一定会为自己的母亲金氏不平。假如真是司徒蛟通过司徒燕挑唆张峦向皇上进的谗言、皇上碍于皇后的情面而下旨关押大哥的话,只要设法让皇后娘娘知道是司徒燕暗中搞鬼,那她必然会向皇上表明态度,借此机会打压司徒燕,义兄陈文祺自当获救出狱。
“翁公子言之有理。不过,要让皇后娘娘知道内情,还是要将司徒蛟捉拿进京,才有人证哪。”
“咱们一不是官差,二不是捕快,私自拿人不免触犯大明例律。而且只要皇后娘娘得知此事,我断定她会深信不疑,无须什么人证物证。而且眼下我们还须尽快拿到陈南松族长的亲笔书信,以堵张峦之口。所以现在不能节外生枝。”翁隽鼎算无遗策地说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司徒蛟逍遥法外了?”沈灵珊恨恨地说道。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解救陈年兄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见沈灵珊点头同意,翁隽鼎继续说道:“我们二人兵分两路,刘大人那里我比较熟悉,明天我快马加鞭前去京城,向恩师说明情况,请他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杨公子与贵价返回湖广,持刘大人的书信拜见布政使司陶大人,早日拿到陈家族长的亲笔书信,请陶大人通过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到刘大人府上。杨公子意见如何?”
沈灵珊当然没有异议。但她心中牵挂陈文祺,极想与他见上一面。而且如要她去陈家庄面见陈文祺的爹娘和族长,难免有点……
沈灵珊面色无端一红,口中说道:“这个……去湖广取证之事,我看还是翁公子最为合适。在下最怕与官府的人打交道,翁公子虽说眼下还未授官,但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官场,你们官与官之间,说话更方便一些。我去京城虽然不熟,但总能想法子找到刘大人。何况,我们三人从未到过京城,难得有此机会,岂能半途而废?”后面这句倒是实话。
翁隽鼎生性豪爽,再不多话,痛快地说道:“也好,明天我们分头行事。”
“别,别。只要大哥没有危险,也不争三两天的迟早。婚姻乃人生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翁公子可不能辜负了云姑娘,还是把喜事办完再说吧。”?沈灵珊一再误解翁隽鼎,心里歉疚,这是说的真心话。
翁隽鼎看出沈灵珊决非虚言,便郑重地点点头:“也好,待在下送走云家的来宾,再回湖广取证。”
接着就将刘健刘大人的宅邸坐落在何处、如何拜访刘大人,向沈灵珊详细介绍了一番,说完站起身来作别:“今晚请杨公子早些歇息,明日再来与各位送行。”
沈灵珊急忙说道:“今日就此别过,翁公子明早还要应酬客人,就不要过来了。湖广那边也无须着急,你就多留几日,陪陪嫂夫人吧。”
“多谢杨公子美意。岳父命我授官之后,务携烟妹一同赴任,因此以后多的是时间陪她。送走客人之后,我就赶往湖广,拿到证物之后,尽早赶到京城与杨公子会合。”说完朝沈灵珊、蕊珠拱了拱手,走出房门。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还有一事忘了对杨公子说。皇上特别吩咐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将陈年兄单独关押,并派心腹之人专门看管,不可当犯人一样看待。因此陈年兄在诏狱中只是不得自由,并未拿他当犯人对待。杨公子请放宽心。”
沈灵珊闻言,喜不自禁,连声称谢,亲送翁隽鼎走出南院小门。
是夜,沈灵珊亦喜亦忧、辗转难眠。五更时分,沈灵珊叫醒沉睡中的蕊珠、姜霖两人,院门旁耳房中的云宅家院也早已牵来马匹,将马车顺在门外等候。蕊珠睡眼惺忪地嘟哝道:“这么早就走啊。”
“怎么了?你这丫头,还说出门照顾别人,别人照顾你你还有话说?此时不走,难道还要等着人家‘敬茶’呀?”沈灵珊嗔怪地说道。
湖广一带的风俗,新婚男女于次日早晨,要对所有的来宾敬茶,以示谢意。宾客接受敬茶时,也要为新郎、新娘各送上一个红包,以示祝福。故沈灵珊有此一说。
“那……总该和人家打个招呼吧?人家管吃管喝又管住,就这样不辞而别多不礼貌。”蕊珠说完,姜霖也附和着点点头。
沈灵珊抬手轻轻在蕊珠头上一敲,笑着说道:“辞不辞行我心里没有数?什么时候轮上你这丫头多嘴了?上车吧。”说完带头钻进车舆中。
蕊珠、姜霖两人无法,只好各自上车,顺着家院指引的道路,径向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