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着沙土滚落,血迹斑驳的手半瘫在泥坡边。之前,艾洛不慎一时松懈,脱离跌倒。此时此刻的他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隐隐来迟的援军解救了他……其中包括四个连队。艾洛暗嘲着自己内心的不成熟,浑身颤抖着,还不放弃,想要主动站起来。
一双手伸了过来,艾洛,只得不甘心的接触。伸手的那人是一个容貌硬朗的金发男子。他的手掌宽厚,满是粗糙的老茧,却让艾洛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与恶心。
“你,需要在之后做出解释。”他淡然说着背过身,仿佛对待蟑螂般,不想再瞧上艾洛一眼。
“会如实汇报……请您届时美言几句。”艾洛勾索着腰,露出得了癌病的畸形模样恭维着。那金发男子的神情便如他所料那般舒缓。
“还算是有自知之明。也许是我错怪他了。被胡乱举荐上了,也许也算得上是倒霉。”他胡思乱想着,扬起了宽慰的笑容。
面前这人只不过是个中队长,但艾洛也是个有能力辨识出家徽的人,他隐隐觉得面前这金发男子和国王有着不菲的血缘关系。
艾洛想的不错。他名叫兰戈,依照辈分,他是杜昂的亲外甥。
失去统领的雇佣军,虽也及时过度了权力,却仍难以遏制溃败。在围剿下。不到一小时,这支雇佣军便伤亡过半,进而四散逃窜了。
“你,如何看待我们击败的这支雇佣军?”尘埃落定后,兰戈炫耀似的询问道。
“那,那算是弱的。”艾洛故意装作结巴,颤微着回道。
兰戈听完后信心倍增,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不必气馁,你还算年轻,还有上升的空间。”
闻言,艾洛又装作感到慰藉的模样笑了笑。他没有抱怨,也没有多么反感,已经习惯了。
赶过来支援的是一整支骑兵军团,现除去轻微伤亡,仍存有千余人。而艾洛统帅的是一支连队,再赶过来与雇佣军交战之前,便已死伤惨重,即使将所有勉强能战斗的人算在,满打满算也尚不足百人……
两者之间无可比性。这种道理根本就不需要经验,就连五岁的孩童,先天得了智障的傻子都能明白。但像兰戈这般高贵的人,永远不可能理解。
他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不是一个努力的人,不是一个经常遇到奇遇的主角,他自小研习兵法,锻炼武艺,却连统领一个中队都有些勉强。八年前,他被直接任命为中队长。现在仍然是中队长。
但艾洛就是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他点头哈腰。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努力和天赋之争……但这两者从来都不重要。至少,相较于两者,从前人那里继承来的家业更为重要。
艾洛很庆幸自己能有机会跪舔,巴结兰戈。不仅如此,他现在的紧张程度,不亚于与敌人厮杀的状态。他观瞧大量着他。他悉心判断他的本性,努力思索恭维的方式以及火候,就连每一个字,每一口呼吸都在尽心斟酌。
这些行为很有效果。艾洛在这位大人物面前,没有做过任何的指挥,也没有展现过任何的武力。但他的谈吐话语之间,便让他改观。
“或许我有些错怪你了。既有能力,运气又好的人总是有的,也许是我生不逢时,运气欠缺,有些迁怒了吧。”他说着,自顾自的意淫,反省了一番,又连连叹气。
“您,我确实是为你感到不公,说实话,呆在这个位置上,我也时常有些胆战心惊,是真的不配。”艾洛惆怅的说着。可其实在此之前,他经常暗自抱怨升职的太慢。
这么一说,兰戈微微发怒,却也在艾洛意料之中。只见其呵斥并鼓励道:“既然被侥幸选中了,就更应该努力尽心报答才是,逃避又算是怎样的能耐?我对你很有信心。”
闻言,艾洛顿时喜笑颜,当然这也完全是装的,实际上他已经有些反胃了,但这不重要。
随后,他慷慨激扬的说了很多看似真情流露的话。他以添油加醋的方式,云里雾绕的为自己树立的一个忠诚奴才似的人设。讲自己如何如何将官们的知遇之恩一步登天,又如何成惶诚恐的干到现在,并发誓至少要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两人你来我往的话语愈发融洽。兰戈见艾洛态度恭敬谦卑,短时间进行了反省。那算不上是优点,就宛若是一个奴隶主在见到“听话”有“自知之明”的奴隶后,短暂的放下了“奴隶大多都是贪婪愚昧,忘恩负义的臭虫”这种偏见似的。
十一二分钟后,骑马赶过来的传令兵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兰戈临走之前,竟有些依依不舍……而五六分钟后,他又对自己这一情感进行了剖析,觉得自己被艾洛的表现迷惑感染,逐渐忘记了礼仪本分,又进而对他生气,但后来还是故作宽宏大量似的自顾自的原谅了他。
兰戈,内心中将自己脑补成了一个“类似于宰相肚里能乘船的人物”。他之后见到军团长,自认宽慰大度的随口向其举荐了艾洛,便差点令他的军职提升。
这类养尊处优的人心思细腻,他们着实会反省,会尝试深度思考,但那却只能让他们更幸福,深一步的沉浸于幻觉的泥潭中。
而这样的心理,则就会让艾洛这样是一个善于把握风向,随时而动的小人轻易利用,博取好感。
艾洛率领为数不多的残军与援军军团一同迁徙。尸骸遍布,不少士兵临死也或幸运,或不幸的活在青史留名,封妻荫子的奢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