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宋木（13）

    舅舅对宋木的评价就像是一段咒语，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变得麻木。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他的实验越来越顺利，可是他的内心连基本的波动都没有。

    他感觉不到喜悦，感觉不到悲伤，也感觉不到绝望。

    唯一的感觉就是，他知道身体里的能量在慢慢枯竭。

    他不知道那是他自己希望的，还是被迫接受的现实。

    海岛上的人走了又来，就像海浪退了还会再涌来，只是这一拨浪已经不再是推下去的那一拨。

    第二个触动宋木的人是崔哲。

    那天宋木照例回到内陆去医院做定期的复查，取了药，找了家网吧查了些资料。

    每次他回到内陆，邮箱里总会适时地发来新的邮件，每一封都是韩明宇的最新研究记录。

    他把邮件转录进优盘，然后根据自己的研究进展给老吴发送新的需求。

    完成这些事情后，宋木就会去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路对面有一家人力派遣公司，岛上的所有人都是从这家公司派过去的。

    舅舅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全都是他利用回内陆的时间一点点查出来的。

    他知道派遣公司的人选的标准，但他还是想亲眼看看那些人是怎么站到那个选择的岔路口，又是在怎样的纠结后做出走向死亡的。

    当然那些人在选择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虚假的30万年薪背后是死亡。

    这一天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从那家派遣公司走了出来。

    宋木没看见他进去，但他坐在咖啡厅已经有20多分钟了，看来那个男人在里面待了很长的时间。

    男人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都在散发颓丧的气息。看来男人没能在派遣公司得到工作。

    那男人穿过马路走到咖啡店，但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这家咖啡店在出入口的旁边放了一个小架子，是那种金属制的花架，但上面放的不是花盆，而是一个麻袋，麻袋里面放着的是咖啡渣。

    每次到这家咖啡店，人还没进店就能闻到浓郁的咖啡香气，勾得人忍不住迈进来，全是因为门口的那些咖啡渣。

    那东西放在那，就是让有需要的人免费自取的。

    那男人在那站了好一会，宋木也看了他好一会。

    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小心地向宋木看了一眼，然后低着头，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整个人缩了起来。

    男人扯了一段保鲜袋，从里面舀了一些咖啡渣。他没有拿很多，只舀了一勺。

    宋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

    “你喜欢喝咖啡？”

    那男人僵在那里，显然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来和自己搭话。

    “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拿铁？美式？还是浓缩？”

    “不想用了，谢谢。”

    男人想走，宋木没有拦，但还是继续说道。

    “你想找工作吗？”

    男人站住了，他转过头一脸不解地看向宋木。

    “进去喝杯咖啡，就当是跟我面试。”

    男人向咖啡厅里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你要不想进去，我们就换个地方。露天的咖啡店怎么样？”

    “不，不用麻烦，就这吧。”

    男人叫崔哲，今年还没50岁。他出来打工有些年头了，但年龄大了，很多地方都不愿意再用他了。

    他有些手艺，去很多家饭店面试过，但他们不是嫌他年龄太大，就是同厨房的人介绍了老乡过来，不需要他。

    他想干点体力活，可好多厂子都不愿意要他。

    崔哲个子高，身子壮，虽然略显老，但看他的手就知道是一个干活的好手。

    “我有一个工作可以给你，活累，工作环境差点。但那是提供宿舍和餐食。有基本工资，其余的计件，多劳多得。但结算是按季度结的。”

    “我行，我干活利索，也有把子力气，绝对不输那些年轻人。”

    “那5点，你来找我，我直接带你去。”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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