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连床都不下了。这药喝了好几天了,一点起色都没有,不知是李二公子太不配合,还是这偏远小城中的大夫水平有限。
她在楼梯上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折过身向上走去。
李重进病得奄奄一息,最焦急的人便是窦引章了。他正在屋中来回踱步,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窦引章打开门,看见屠春站在外面,手里还端着个药碗。
“窦叔叔,”窦家与屠家也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因而屠春对他的称呼要比旁人显得亲厚一些,“我方才去二公子屋里送药,觉得他病得似乎更重了。”
“下人们不懂规矩,怎么能让姑娘干伺候人的差事?”窦引章见状,脸色隐隐有些难看,屠春虽然是出身不高,可毕竟是李大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他们李家又不是没有下人,这嫂子端药都端到小叔子床边了,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
屠春楞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对方这会儿居然还关心这种事,连忙摆摆手,“窦叔叔,”少女开门见山地讲到了正题,“我看千叶城的大夫不行,清河镇里有个姓赵的老头,医术不错,我想,窦叔叔你不如派人将他接过来。”
前世,她安安分分地上了花轿,行至清河镇时,李重进忽然染上了风寒,病情来势汹汹,一连换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济事,最后寻来个在家养老的赵大夫,七八副药吃下去,病就慢慢好了。
“我不记得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在镇子东边住的,以前是回春堂里的大夫,可以到那里去问问。”屠春将自己记得的情况全说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算是对李二公子仁至义尽了。
窦引章打量了少女一眼,他心中有些疑虑,担心对方是想借机做什么手脚,但眼下形势逼人,他一时也顾虑不了许多,沉吟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屠姑娘费心了,我这就让张穆带人过去请那位大夫。”
张穆等人用过午饭,便急匆匆地出发了。年轻人翻身上了马,忽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下马走到屠春面前。
“我这一去最少也要四五天时间”,他把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唯恐旁人听到了,“二公子脾气急,旁人都怕他,我看姑娘是个胆大的,有空不妨多管管他。”
屠春扑哧一笑,她没想到李重进的下人居然这般胳膊肘往外拐,多半是平日里吃够了李二公子的苦头,她笑够了,脸色便严肃起来了,“张大哥,你这可是要害我,我就是个乡下丫头,哪里敢在二公子面前放肆?”
张穆见少女无意帮忙,不免多说了几句,“我看二公子对姑娘还是很看重的,那日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半夜里还要跑出去买件新的,布庄都关门了,我和邓佳硬是敲了半天,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二公子进去挑了好久呢……”
他觉察到少女神色有了变化,连忙又补充道,“长嫂如母嘛,二公子训斥我们这些下人是应该的,哪里会真和姑娘你怄气!”
听到那四个字,屠春可就不乐意了,她拉下了脸来,指着客栈门前马匹上的几个下人,“张大哥,旁人都在等你,事不宜迟,你赶快走吧。”
张穆见她突然间变了脸,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忧心忡忡地上了马,不多时便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屠春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负责看管她的下人尽职尽责地跟在后面。少女抚摸着身上新衣的袖子,这衣服料子是很好的,颜色和绣花她都很喜欢,然而一旦知晓了来历,却似赤身裸体裹上了带刺的纱,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两世,她同李重进的交际也算是不少了,可李二公子的面目,在她心中却始终是模糊不清的,她摸不透他性情,猜不出他脾气。他是一团浓烈的火,自顾自地挥霍生命燃烧着,她畏惧那刺眼的光亮,所以只能远远地望着,从来不敢靠近一点,更不要说看清他眉眼间的神色了。
按照张穆的话,李重进应该是不讨厌她了,屠春茫茫然地想,她似乎隐约间抓到了一丝光,但是还不够清晰明亮。
可李重进的不讨厌有什么用?少女暗暗懊恼着,他还不是一样要压着自己去帝都,非逼着她嫁给他大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