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进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见过阳光了,他明明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偏偏过得像孤魂野鬼一般,终日昼伏夜出,偶尔从书房中探出一张阴恻恻的脸来,面无表情地将屠春拿来的食盒拎了进去。
张穆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年轻人告诉屠春,“二公子忙起来的时候就是没日没夜的,他脾气大,旁人都不敢劝他。”
屠春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了,窦氏明明如此溺爱这个小儿子,张穆这些下人们说起二公子来也是一脸忠心,可隔着一道门,少年在里面自顾自地殚精竭虑,外面的人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问了。
李重进的性子,当真已经无可理喻至此,让人忌惮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屠春疑惑归疑惑,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管李二公子的闲事,她只是有些怕少年提前把自己折腾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在李家孤立无援,于是不得不留出一点心思看顾着,眼见李重进一两顿饭没吃,便亲自给他送去些清淡易消化的饭菜。
少年不说话,脸上亦没有动容的样子,不过他这些日子倒是很好伺候,不再挑三拣四的,给什么吃什么,像是只养熟了的猫。
临霜院里只种了几棵孤零零的梅树,清气冷落得近乎荒芜了。屠春在这里呆久了,便快要受不住这一院子的暮气沉沉,她活了两世,可骨子里还是向往寻常人家的油烟之气,觉得热热闹闹的才算是过日子,如今这幅模样,只能称得上是把时间熬过去。
李重进是在一天早上突然走出书房的,他似乎更瘦了,但精神尚可。少年语速很快,一边指挥着下人准备出行,转过头还在吩咐张穆收拾书房中的账目,他心思缜密,一心二用之下依旧有条不紊,毫无纰漏。
屠春此时正从外面回来,她今日去向窦氏请安,又遇上了李照熙夫妇。见弟媳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来,李大公子脸上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屠春心中厌烦,耐着性子在窦月娘面前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就寻个理由匆匆退下了。
李重进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继续说了下去,他面色淡漠,仿佛没有注意到正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女。
屠春有几天没在阳光下见过李二公子了,她刚刚从窦氏的房间出来,心头正憋着气,乍然看见少年在院中忙忙碌碌的,不禁生出点异样的亲切来。
她厌倦了李府中这种虚伪的客套,看起来仿佛一团和气,人人皆是亲热良善,然而毒刺则暗暗藏在枝叶下面,有意无意地伤着人。相较之下,李重进至少直率一点,暴躁与阴郁都写在了脸上。
“二公子”,她站在不远处,嫣然笑道,“你这是要出去吗,可曾用过早膳了?”
屠春本来只是随口打个招呼,她住了临霜院中的主屋,心中很有些鸠占鹊巢的不安,于是决定对这里真正的主人客气一些。
少年站在书房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屠春,他不再说话了,那一群被他指挥得团团转的下人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纷纷也停下了动作。
“粥要甜的,”静默了一会儿,见对方迟迟没有反应的李二公子失去了耐性,他眼神冷淡,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还有,不要枣糕,虾饼也不要。”
屠春愣愣地点点头,等李二公子领着张穆等人进了屋,槐花在旁边低声问了句,“姑娘,二公子这是要同你一起用早点的意思?”
“你去厨房吩咐一下,”少女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她现在发现李重进真是完全不懂何为客套寒暄,无论自己随意说句什么,他都能一本正经地当了真,“记住二公子的话,他不喜欢……”
她忽然想了起来,前几次送的点心中都有枣糕和虾饼,看那小兔崽子吃得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
李重进用过早餐后,匆匆忙忙地走了,他走得很急,与刚刚用餐时的从容不迫大相径庭。
屠春殷勤地将少年送到了门口,她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脸上隐隐露出了艳羡之色,在李家呆的久了,她几乎快要以为自己是只绣在屏风上的雀,似乎永远飞不出这丝线的牵连。
“我看二公子对姑娘很好,不像明月说的……”槐花话说了一半,自觉失言,吞吞吐吐地将后半段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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