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阵3

    他还记得自己上山，到峭壁，到摘浆果的位置并不算远，即便太阳下山了，太阳留下的余光，也还会亮上一阵。天空还是亮的，他也还能见得到路。可是，当他行过一段自己走的路之后，眼前有了一条岔道。两条路在比人高的茅草丛中，看起来都像他踩过的。

    莫非刚才在找浆果时，不小心踩出了两条路，自己却未觉知？

    理智告诉他，他印象里并未踩出第二条道路。心里咯噔一下。上一次他内心产生这种突然一瞬间的恐慌，是在一次长时间的航行中，飞机遇到气流，抖得厉害，他稳住自己，扶住扶手，却未料被旁边吓得面色铁青的女乘客一掌拍下来，她的手打到他手上，着实吓了他一跳。

    此时，他便有相同之感。想来，他这一辈子不算长也不算短，遇到的事情也是很多了。像此般这种情况，不过偶然事件，有些人偏喜欢自己吓自己，要么吓破了胆，要么心慌意乱，何其哀哉！

    他想起年幼时，与小伙伴们来此，有些大鸟喜欢呆在草丛里，来了人也不飞起，只在草丛里奔跑。想必另一条路是哪只大鸟踩出的。也或者是山里的动物野兽踩出的。

    还记得他曾经对熊猫感兴趣时，一口气研究了所有关于熊猫的著述。这世间有些动物，就喜欢来无影去无踪，留下些印记，自己就跑远了，让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仔细辨别，选了那条更像他自己足迹的，哼着小曲儿也就往前走了。但走了一阵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对，两旁的树木造型似乎并非刚才所见。于是返回，行到刚才的岔道，他又有些疑惑，不知该走哪条。

    太阳的光芒还未消散，他能够快速辨别西方。所以排除方才摘浆果的方向，余下的便一定是去往峭壁，回家的方向了。

    他果断决定，快速前行。

    头顶的天空始终那么大，他一边走一边看天，心里虽有一丝着急，却也快速冷静了下来。多年的磨砺早已使他波澜不惊。

    太阳下山后，天就黑得快。白日里蔚蓝的天，现在已经逐渐暗了，远方一颗星闪亮起来，那是北极星。小的时候，有一次他跟父亲去公园玩，直至暮色降临才回家。他看到天上那闪亮亮的东西万分好奇，于是从父亲口里知道了那颗星辰的名字。

    北极星，是为暮色中行走的人点亮的一盏天上的灯。

    他心里感到几分踏实，并继续往前行走。似乎走了很久，还没走到峭壁。天已越来越暗了，他心里升起一丝恐慌，并奔跑起来。野草在他脚下窸窣作响，高高的草叶划过他的皮肤，划出一道道印子，他却毫无知觉。

    他突然想起来外公给他讲的那个故事，心想，莫不是自己也入了迷阵，怎么也出不去了？在那瞬间，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他脱口一句：“敢做敢当！快给老子出来！”口里哼哼的。

    可是半晌，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觉着几分悻然，似乎自己心底是很盼望有什么的。除了往前走，他现在别无他法。

    夜已经暗了，他担心外公外婆。倒不是担心外公外婆有什么事情，而是担心外婆出来找他，天那么黑，摔了可怎么办？而外公一人在家，大晚上的出了什么状况也未可知。

    越想，心里便着急了起来。但着急不能解决办法，总得想个办法！

    望着天上的北极星和逐渐明亮的北斗七星，他长吁一口气，定了定心，继续往前走。

    行不远，在将暮未暮的夜色里，前方一片巨大黑影。他心里掠过一丝疑问：莫不是那故事里的那棵大树？

    他站着不动，定定地看那黑影。

    影子一动不动。

    “可能真是一棵大树了吧！”他心想，心略微放心了下来。

    “背靠大树好乘凉！既已到此，那就去见见那棵大树！”他再次给自己壮胆。

    一走到树下，天空的余光就被挡住了，头顶一片黑暗。不见了星光，他一边慢步行走，一边尝试伸手触摸。碰到树的纹理，他无意识地缩回手，待大脑确认那就是树皮，才再次伸出手去。

    树的纹理很深很厚，像被岁月一道道刻上去的印记。树也很大，他伸开双手也探不到边缘。不过，他一摸着那树，恐惧便渐渐消失了，心中还生出几分感慨：这或许是几千年生长的树了吧？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下被那树吸了进去。

    树里面不是黑夜，而是明媚的白天，到处繁花似锦。

    即使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但他本人却不见了。树外树内，他——消失了。没有谁会注意，他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不见的。

    此时，在天宫水晶石上沉睡八万年的远古星君睁开了眼睛，四顾查看，发现自己竟躺在水晶石上。他还在朦胧的睡意里，未及细思个中缘由。

    这厢，外婆和村里人打了电筒，呼唤明远。

    那厢，远古星君又闭上了沉睡的双眼。

    明远还陷在关于大树和岁月的沉思里，蓦然听到了外婆的声音，心里既担心又欢喜，脚下如生了白云似的，朝外婆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