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阵5

    事件过去没两天，外婆找了明远：“明天早些起来，帮我做个事情。”

    “做什么啊？”

    “我把豆子泡上了，明早起来磨豆花！”

    明远常吃豆花，尚不知还需要磨。

    “磨豆花？怎么磨？用什么磨？”他脑海跑出一万个问题。

    虽则人间温暖都得有烟火气，可这一天天的尽是人间烟火，他也觉得有些倦了。此时听外婆说磨豆花，心里却生出些兴致来。

    有了兴致，也就有了期盼，这生活也一下变得明丽了些。

    外婆磨豆花，分外娴熟。明远也只能打打下手，外婆说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其他的，他也不懂。

    豆子是人间至宝，可以制成豆浆，可以做成豆花，还能制豆腐乳、豆干、豆豉，每一样吃起来都令人感觉回味无穷。

    “你把这碗端给隔壁张大娘，这碗端给赵大爷。”外婆一边端给他大碗的豆花，一边吩咐。乡里送菜送饭，没有特别的盛具，只能这样一碗碗地端去。

    “他们你都见过，那后面几家没见过的，等会儿我再一一告知与你，再一家家地送。”

    “是村里人都端去吗？”他脑海一闪而过全村的地形，所有的房舍，所见过的所有人。这一趟跑下来，也差不多是一次长跑了。无妨，到了这乡间，他着实没怎么锻炼，多认识认识人终究是好的。

    “肯定的呀！你上次跑上山去，不得亏了大家帮忙嘛！”

    明远恍然大悟，原来外婆是在为自己还那份情，心中生出一万分对外婆的感激。

    心的距离便是这样一点点拉近的。

    在所有送去豆花的人当中，令明远深刻的是一位叫“刘五爷”的老人，他与外公年纪相仿，见第一面便说：“长得俊！跟你母亲有几分神似。”

    “我母亲？”

    “你母亲小的时候啊，当初也是端这么一碗豆花来！哎哟！好多年喽！”刘五爷一脸慈祥地说。

    从刘五爷那里或许能知道母亲当年不回村来的原因，但今日时间不多，改天定要来探个究竟。

    那晚临睡就着灯，他研读了几份前段时间存在电脑上的行业报告，时间尚早，思考了一阵“刘五爷”的话语、神情，心里的迷雾似在逐渐拨开。

    关于“回礼”这件事算是了了，他随意翻了本书来读，读书的意趣也似更为浓厚。

    母亲书架上的书虽不多，但加上外公家里所有的藏书，细数下来也还是有那么些，多少也能看几日。

    平日里工作本就忙，所看的书也无非是行业相关，像这些闲书，他看得确实不多。如老旧的远古神话，明清小说，世界名著，其中有些还是曾经上学时读的。

    也不知是谁说的，看书如会友，如今他是真切感受到了。从出生至今，他哪在这样的环境呆过，不要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现在连个说两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真真是寂寞孤独冷。

    想必这便是他人生中的一劫。

    酒得与好友一起喝才对味，书得自己慢慢品才有味。

    现今，喝酒的兴致没有一分，看书的愿望倒是不少。

    那些看过的书，再翻看时，竟如同会见老友，也是别有风味。比如那句：

    生命中曾经经历过的所有绚烂，终究都要用寂寞来偿还。

    以前上学时他就很喜欢这句，却不解其意。而今看来，全都明白了。

    他看书，不全在看书，也在一个“品”字，品其味，亦非品其味。大多时候，品的是自己的人生。

    书页中偶然翻到一句：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看字迹，这应是母亲写下的，未注明日期，他左右翻看，也不知那是何时的感慨。书册已略微泛黄，想必母亲写那句话也有些年了。至于她何以此般感慨，他似乎明白了些，又似乎不太明白。真相和猜测之间永远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总有一天，他得寻了办法，了解透彻。这本非他的心病，但时间久了，竟也成了心底一个不得不弄明白的问题。